他指的是以前兄長在年前幫著奶奶管事的時候,對那些管家睥睨的態度。
“本來就是嘛,我又說的沒錯。”李釗不高興地撅了一下嘴。
“你說的是沒錯,是我以前小瞧你啦。我還要和你多學學呢。”李銘是個會虛心向人請教的性格,雖然有時候有些傲嬌,但大部分時候還是斯文有禮的好孩子。“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釗哥在這點上強出我數倍,可以當我的老師啦。”
李釗見李銘誇他,心裡也得意洋洋,臉上泛起了滿足的微笑。
此事徹底弄清後,顧卿讓那幾位管事的回去,留下賬房訓斥了一頓。
她那段時間生病,采辦不敢拿這件小事來煩勞她,隻好先稟過大管事,特批了條子。像這種事情,雖然可以不必勞煩主子,但前後價錢不一致,其他管事的知道,賬房卻是不知道的,他們居然沒看出有問題向她通報,怎麼能不訓斥一回?
幾個賬房心裡也叫屈。他們做賬,隻要每日的記賬和條印款章俱全,就可以記入帳中。而後幾位管家核賬,自然也是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才通過了的。
能到老太太手上的帳,一定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又不是白癡,就算想弄出些什麼貓膩來,賬自然也會做平,哪裡能讓老太太一個門外漢看出來不成?
那幾個賬房被罵了一通,滿臉倉皇的出了門。等到了二門口,卻見兩位管家和幾位采辦都站在那裡等著他們。
大管事平日裡並不參與他們的那些小手段裡去,卻也逃不出他的眼睛。他把所有人留在這裡等著,就是要好好敲打敲打。
“我知道你們有時候采買會弄出些名堂來,流水你們不敢做問題,銀錢收貨帳上卻有些不妥。我勸你們都最好收斂些。老太太身體不適,老爺怕是給她房裡放了高人幫著管家,夫人如今也在持雲院裡,若是這時候弄出些什麼事來,把老太君氣著了,你們全家被發賣都有可能。錢要貪多了,見了官,命在不在都難說了。”
大管家的話一出,這些人的汗流的更厲害了。
“我話就放在這裡了。二管事當年多麼風光,不過是內甥女爬了一次床,是什麼下場你們也看到了。老爺雖然和善,但對家人最是維護,你們若把府裡太夫人真當傻子,那你們就是傻子。”
他見敲打的也夠了,隨意抬了抬手。
“都散了吧。自己回家想想。”
持雲院裡,顧卿正在把李釗一頓猛誇,誇得李銘都忍不住拿起一本賬簿,看看是不是也要學著管管帳,以後好幫祖母分擔一點,也得得誇獎。
他拿起一本流水來,隻見滿眼的壹2柒捌玖拾兩,還有不少勾畫的一圈一劃,看的他是頭暈眼花,連忙把賬簿給放了下來。
我的天!
他偷偷咋舌。
這釗堂兄好厲害的本事,這麼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價格裡能看出冷白香前後價格不同來,要是他,光對數字就對的要哭了。
算了,這等邀寵的法子,他還是彆想了吧。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還累了幾位管家跑一趟,結果隻是小題大做……”李釗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滿臉通紅。
李銘在一旁張大了嘴。
咦咦咦?這還是剛才不屑地和他說著“管家就是管事的,他們哪裡來的底氣對我有意見?”的堂兄嗎?
怎麼前後說的都不一樣啊!
“你今年才十二歲,就能找出堂祖母我都找不出來的毛病。更彆說你才剛剛學著看帳一天,這已經不是心細能說明的事情了。這就是你的天賦啊!你千萬不要覺得這是小道,就把它放棄了。朝中戶部、工部,乃至地方上財政厘算,都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顧卿摸著李釗的小腦袋,“這就是你的能力,就算你讀書不行,有這門本事,又有你堂叔的關係,總不會讓它埋沒的!”
顧卿依然和以前一樣,秉承著“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態度,毫無羞恥的說著“你讀書不行沒關係,以後你堂叔給你開後門”這樣不要臉的話。
可李釗就吃這一套,從小到大,他最喜歡彆人誇獎他。最討厭的是彆人拿他庶兄和他比。到了堂祖母家,雖然庶兄先來,但堂祖母從來都沒說過他庶兄比他怎樣,或和他怎麼不一樣,他心中早就待顧卿如親祖母一般。
如今她更是滿臉驕傲的說著“我家有權你以後好好乾我會讓你堂叔護著你的”,小李釗簡直就要以膜拜的眼神看著她了。
我堂祖母官位比親王還高!我堂祖母經常進宮見皇帝皇後!我堂祖母進郡主家就和自家後花園似的!行知書院的院長都要上門請教我堂祖母!我堂祖母會種菜!我堂祖母會算賬!我堂祖母還會接生孩子!
我堂祖母除了長得不好看,什麼都好棒!
李釗喜滋滋的算完了剩下的賬本,帶著一臉傻笑回了自己屋子。
隻是他興奮的心情怎麼也止不住,忍不住拿起手邊的紙筆,開始和萬寧寫起信來。
“仙主,萬事安寧:
不知你近來如何。聽說你姑父無事,我們闔家都十分欣喜。今日我堂祖母身體不適,召了我去幫忙,府中半月來七本流水賬目,堂祖母居然都讓我替她算來……”
過了幾日。
德陽郡主府。
德陽郡主拍著桌子,氣的說不出話來。若不是這是她捧在手裡養大的自家侄女,她真想一賬本拍到她臉上,把她砸個清醒。
“這隻是最簡單的流水,你怎麼前後算了五遍數字都不一樣?!”德陽郡主看著一臉無辜的撥著算盤珠子的萬寧氣就不打一處來。
“還有,和你說多少回了!打算盤是三指分工協作,你拿著一根手指戳什麼呢?等你把珠子撥完了,天都黑了!”
“可是那樣手指容易打結啊!”萬寧煩惱的看著手上的算盤。“姑姑,就沒有不用算盤的計算方法嗎?我上次看李釗背數,一下子就出來了。他總沒有算盤在手上吧?”
上次她練的手指都抽筋了呢,食指和中指搭一起使勁抖,怎麼都扒不開。她實在是不想再練了。
“有些人天生就會心算,你能嗎?”德陽郡主聲音又高了一些。“你如今都十二歲了,帳不會算,教你中饋,就知道做些餡餅花茶,以後怎麼理家?你雖然是縣主,可身份這麼尷尬,以後怎麼會嫁到什麼好人家裡去……”
德陽郡主一想到等侄女一出嫁就要自己學著管家理事,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你現在還這麼不聽話,帳也不學,烹飪女紅也都隻是馬馬虎虎,一天到晚就知道侍弄花草,都是你姑父帶壞了你!”
萬寧見姑姑傷了心,顯然是為她的婚事著急,急的連忙拿著帕子給姑姑擦著眼淚。
“姑姑你彆哭啊。我好好學,好好學還不行嘛!不就是撥算盤記賬嗎?我一天學不好,學個幾年還學不會?我知道您是為我擔心,我以後一定認真學!”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上上次也是這麼說!”德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控訴。
“再這樣下去,我隻能求旨,讓你表哥娶了你了!大不了我累一輩子,給你們管一輩子家!”德陽一想到自己兒子就悲從中來,“我自認性格也是個爽利的,怎麼生了個兒子,慢吞吞的像個烏龜!”
萬寧一臉無奈的看著姑姑哭成了淚人,都不知道她這悲拗是從哪裡來的。待聽到姑姑說的話,連忙大驚失色道:
“姑姑您可彆!我待表哥跟親哥哥似的,表哥也是如此。我們當彼此是親生兄妹,怎麼可能成婚呢!您彆開玩笑了,您就是求了旨,我們也隻有抗旨逃命的份兒!”
德陽郡主一聽連最後的後路都沒有了,哭的更加厲害了。
這時候,從宮裡放假回來的熊平正好進了屋,一見娘親抹著眼淚瞪著表妹,先是眨了眨眼,然後又露出了憨笑。
“咦,娘怎麼哭了?又想爹了?”
“還不是你們這一雙操心鬼!”德陽郡主也瞪了兒子一眼。
熊平已經習慣了母親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的性格,傻乎乎的點了點頭。
“那是,你是我娘,不操心我操心誰啊。”
“你!”
“表哥彆說了!”
熊平見萬寧出聲,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自家表妹。
“喏,李銳給的。”
萬寧看了一眼姑姑,不好意思的拿著信跑了。
隻留下德陽郡主和熊平麵麵相覷。
“那信……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