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亂跑,也沒地方跑啊。
去年大水,今年二月二皇帝要去南邊的郊廟祭祀蒼天,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然後去北麵的郊廟祭地,再親耕以示重農。
所有文武百官都要去耕上幾分地,皇後娘娘再帶著命婦們來送一些點心果子,做好婦人的典範,這便算祭祀完畢。
由於先皇曾經差點遇刺身亡,現在這位皇帝楚睿就不愛出門祭祀,有時候乾脆就叫宗親或大臣代替他去祭祀。
皇帝都不去,皇後就更不去了,命婦便去的也少,顧卿和方氏也不知道享了多少年的清閒日子。
但是去年大水,還是有許多不好的傳聞出來,有說皇帝不敬天地鬼神,天地就降下災禍的;還有說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是妖龍作亂的,弄的人心惶惶。
於是一來為了堵悠悠之口,二來楚睿心裡也怕是自己不恭造成的災禍,三來張璿璣說北方即將大亂,讓他心中難以釋懷,所以今年他便準了太常寺的奏請,在二月二的青龍節大祭一次。
皇後有孕不可操勞,今年命婦之首就由劉賢妃暫代。顧卿猜想以皇後的性格,怕是想要硬撐著自己去的,大概是被皇帝勸下了,才不得不由劉賢妃替代。
隻可憐她今年都快六十歲了,居然還要跟著一群年輕婦人一起東奔西走,給官員們送飯去。這形式主義從古到今都有,真是累死人也!
到了二月二那天,顧卿在方氏的攙扶下進了朱漆馬車,帶著在家中做好的各種類型的點心果子,跟著禮官一起往南麵的城門而去。
一路上不少去祭祀的官宦人家都同路而行,遠遠的見到兩駕朱漆馬車過來,都在一旁避讓。朱漆皂頂是超品,朱漆朱頂是一品,老弱婦孺才坐馬車,這一門兩位能做朱漆馬車的誥命,除了晉國公府,就隻有信國公府了。
晉國公府正在孝期,那這車駕是哪個府上的,一望便知。
李茂清早就已經入了宮,他們這些官員是跟著皇帝一起祭祀的。由於先祭天,天乃乾,女人不能去,顧卿這些女眷隻能先到北麵祭地的郊廟先等著,等皇帝祭完天,然後聖駕駕臨南方的社廟,等著男人們種完田,這才能做最後的“麵子工程”。
顧卿在家中已經把祭祀中的禮儀規矩學的差不多了,待知道居然還要等到皇帝來才能開始祭祀,出門前很是吃了一些扛餓的東西。
方氏雖然比顧卿年輕,可是胃口卻沒老太太那麼好,她清早起來隻用了點粥水,到了地方以後胃裡有些空,可為了臉上的盛裝,她也不敢吃什麼東西。
顧卿和方氏下了車,社廟已經有不少太常寺和內侍監的官員出來迎接了。
“邱老太君,陛下吩咐過了,您和幾位老封君年事已高,就在馬車裡等就好。國公夫人請跟我來……”這個引導之人是個太監,顯然是專門負責帶領命婦的。
顧卿一聽還有這種好事,為自己是個老太婆欣喜不已。
誰知道皇帝什麼時候才來啊?要是等上一兩個小時,豈不是要站暈過去?
還好不是夏天,要是夏天,在車廂裡也要給悶死。
顧卿揮舞著小手帕,一臉感動的送走了方氏。
自己保重啊!
罰站切記左腳站完了右腳站,交替進行!
方氏那些年輕的命婦被太監們帶到了另外一邊,而太常寺的官員則引導著幾位老封君將馬車停駐在社廟四周的陰涼地方。
顧卿的馬車停靠在最右邊,她的馬車前後並無遮擋,隻有左邊靠著另外一戶人家的馬車。
那戶人家的馬車裡麵也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封君,但隻是禮官迎接的時候露麵過一回,而後一直都掩著車簾,也不和顧卿打招呼。
顧卿也不是愛交際的人,人家不來和她打招呼才是更好。
自己一個人在裡麵歇息,對於無時無刻都有人在身旁的顧卿來說,還真愜意的很呢。
隻是愜意沒有多久,沒過一會兒,她突然聽到左邊的車廂裡發出了咚咚咚咚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因為左邊那輛馬車和她挨得近,所以她隱隱約約聽到了。
難道車子裡的老太君暈倒了,頭撞了車壁?
還是突發疾病,所以敲車窗示警?
因為皇帝也要來祭祀,所以除了命婦,閒雜人等是不能進入內圈的。花嬤嬤和家中護衛下人都留在了外圈,所有命婦一應的伺候都有內侍監的內謁者和太常寺的低等官員負責。
“那邊的老夫人,你沒事吧?”
顧卿把車簾掀開,伸出頭往那邊觀望。
那邊的車簾動都沒動,連咚咚咚聲都沒有了。
顧卿心中實在在意,便喚了門口的太監和禮官幾聲,結果卻沒人答應。
這下她心裡咯噔一下,覺得有些不對了。
明明剛才還在好幾個人,還問過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的。
她擔心等下要是如廁找不到廁所尷尬,拒絕了那個小太監,他還隱隱露出了幾分失望的樣子,讓她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外麵有人嗎?”顧卿又把聲音高了幾度,頭也不往外伸了,趕緊把車簾子放下來準備出去找人救援。
她們車子停的地方並不偏僻,但因為怕有穿堂風讓她們這些年紀大了的老太君受寒,有一麵是靠著社廟的,她這個位置正好被社廟阻擋了視線,除非正前方,否則還真難看到什麼動靜。
這絕對是被人設計了!到底誰會在天子的眼皮子下麵害人?
能調動太監和官員,或者能害了太監和官員,這勢力也太可怕了吧?
前麵掌著馬車的禮官沒有了聲音,旁邊又無人搭理,顧卿心裡亂糟糟的,後背上冷汗也不停的在冒。
誰料她還沒站起身,從左側那輛馬車的車廂裡突然射出了一支弩箭!
這支弩箭穿透了她的車簾急速而過,甚至將車窗最裡麵的紗簾給帶了下來,然後擦著顧卿的頭發從另一邊的窗戶射出去了。
弩箭擦過她頭發的時候帶走了她不少頭發,她直覺頭皮一陣發緊,然後一疼,箭就穿過去了。
奶奶的,那一塊肯定禿了!
不對,這不是重點!
顧卿一口氣嚇得差點沒提上來,也顧不得自己頭發已經散下來了。若不是她沒有站起身,這射中她頭發的弩箭射中的就是她的身體!
顧卿瞟了一眼左邊,發現左邊那個老封君的馬車車窗邊有一個極為瘦小的男人,手臂上架著一把手弩,正瞄準著她。
又一直弩箭直接洞穿了左側的車身射了進來,直直釘在了右邊的車身上。
“啊!!!!”
顧卿發出一聲尖叫,立刻伏下身子臥倒在馬車底部,將自己伸展的平平的。
媽的,還是連弩!
她在心裡暗罵了一聲,伸手從車壁上拔下那支弩箭。
謝天謝地,紮的不深。
她隻能裝死。
人家拿著武器,又站得這麼近,她衝出馬車就是給人當活靶子打。
與此同時,她的尖叫還是引起了不遠處禁衛們的注意,立刻有人大叫著往這邊跑來。那刺客十分謹慎,不但沒有逃跑,反倒縱身一躍,像是特技演員那般從左邊的馬車直接跳窗鑽進了顧卿的馬車。
聽見窗邊嘭通一聲巨響,顧卿的心沉到了穀底。
吾命休矣!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