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當啷一陣亂響,桌上的杯盞茶具都被拍得震了起來。
蔡佑將這些日子以來積壓的火氣全都爆發了出來。
周蔣兩家聯合排擠針對汪家,山西布政使一職被奪,他手下的郎中閻佐被賜死時寧嵩視若無睹。
還有自家兒子去了趟山西被人下藥上了個老菜皮……
他本就是個很記仇的人,以往要靠著寧嵩才刻意逢迎,可是這麼多年了,積壓的怨氣早就不知攢了多少。
這次的汪家舉報私鹽,結果把自己搭了進去,蔡佑在恨汪家一堆廢物的同時自然也將寧嵩恨了進去。
給周家蔣家鹽引,卻不給汪家,有那麼好的精鹽連說都沒說過,姓寧的,老子這麼多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寧嵩看著滿桌狼藉,表情上沒有動怒,隻是淡淡說道“所以,蔡大人是來向本官問罪的?”
蔡佑深深看了一眼寧嵩,他們二人勾結多年,早已無比熟稔,自然知道這種狀態下的寧嵩已經是被激怒了,正是最危險的時候。
不過他本意也不是來和寧嵩翻臉的,就是來發泄一下表明自己的態度罷了,在心裡有著自己的一個度。
蔡佑冷哼一聲,說道“問罪不敢當,我隻是想請寧閣老記得,三大家同氣連枝,莫要為了些瑣碎之事傷了和氣,蔡某告辭!”
說罷他起身揚長而去,再沒有多說一句。
有些事情適可而止,將來會不會翻臉還不知道,但是現在還沒到時候。
回到蔡府之中,蔡佑徑直來到書房,一肚子邪火憋得他嗓子有些乾。
剛倒上一盞茶準備潤潤喉,卻見管家匆匆而來,滿臉驚慌。
蔡佑臉色一沉,正要嗬斥,卻見管家進門之後順手關上了門,走到身邊低聲說道“老爺,大事不好,山裡的作坊被查抄了。”
“什麼?!”
這個消息仿佛晴天霹靂,一下將蔡佑打得懵了。
那個作坊是他多年的心血積累,也是他最大的秘密,汪家每年確實能賺不少錢,可是與作坊想必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但是現在,作坊被查抄了?
他原本的冷靜瞬間蕩然無存,一把揪住管家的衣襟,急聲問道“怎麼回事?快說!”
管家結結巴巴的道“是是是……是山西按察使司與錦衣衛聯手查抄的,沒有由頭,沒有風聲,就這麼忽然出現了。”
蔡佑緩緩鬆開了手,滿臉陰沉,額頭上隱隱現出了青筋。
沒有由頭,怎麼可能,自己的作坊藏在山中,沒有人知道,而且周邊都有警戒,但凡有百姓誤入那一片區域都會被立刻驅逐。
蔡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發生在前不久。
汪家二房的汪鼎在某天晚上無意中曾見過周家老二和蔣家新任家主的那小子一起,還親眼見到周老二拿走了一車銀子。
蔣家平白無故為什麼會給他銀子,又為何會在那麼隱蔽的地方給?
聯想到最近發生的鹽引事件,蔡佑眼前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蔡佑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幾個字,拳頭也緩緩攥緊了起來。
然而,這時的管家再次開口了,小心翼翼且麵帶驚慌。
“老爺,鬆江府傳來急信,小少爺被人監視了。”
蔡佑的眼睛猛地瞪大,不敢置信的瞪著管家。
“誰?是誰監視昱兒?”
管家囁嚅半晌,說道“小少爺府中廚娘有一次偷聽到他們的話,提到……提到了周家。”
砰!
蔡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桌上的茶壺摔在地上。
周家為什麼會知道這事?怎麼可能?
難道……
當初自己特地安排了一個心腹史德業,從廣西調去鬆江府,卻被吏部考功司的趙瑭為難,最終史德業順利赴任,但趙瑭因此丟了性命。
問題是,趙瑭是寧嵩的人,難道這是他的報複?
蔡佑本來隻有一個獨子,可是平庸魯鈍又紈絝囂張,一直到年近半百時才又添了個兒子,為了安全起見特地藏去了鬆江府。
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在幫著寧嵩架空皇帝之時就設想過將來自己或許會飛黃騰達,也可能淪為階下囚,因此有了幼子之後藏了起來,希望留一份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