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夜雨(三)(2 / 2)

讀心犯 周劫 8425 字 9個月前

思孑氣沉丹田,運氣到胸前,果然看見的,感受到的氣場完全不同,公曲還活著,他正在努力積攢力氣,身上的鐵鏈並不是真正地綁在身上,而是鬆垮的壓著他的身體,隻要稍微用力即可掙脫,顯然,這是公曲的最後一搏。

“他在裝睡!”思孑小聲說道。

後頭的士兵仍然機械一般,打開房門這時,左邱一把拉住士兵的肩膀,另一隻手從袖口掏出長針,精準地刺進啞穴,與此同時魏師傅抱住士兵的雙手,讓他無法掏出手槍,把士兵的頭轉向左邱,給左邱充足的催眠時間,思孑衝進房間,公曲見有人進來,用柔軟的身體掙脫鐵鏈後,搬起地上的石頭要砸向思孑!

“公曲!是我!”思孑知道公曲要做什麼,他大聲說道,但是公曲因為慣性,身體已然向他撲去,思孑跌在地上用手護住頭部,公曲看著思孑。

“少爺?”公曲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實。

思孑把手放下,深邃漆黑的眼睛看著公曲,讀取了公曲來著的一切記憶,左眼的淚水流下來,右眼的血也同時流了出來。

“莫名!逃出去要緊!”左邱衝了進來,壓低聲音說著,神情十分緊迫,隨後他們扶著公曲在牢房裡換上了左邱帶來的僧人服,剛到牢房外頭,牢房的警報器就響了起來!

整個監獄都大喊起來,猶如鬼怪的狂歡!

這兒的大喊並不是因為公曲的逃生,而是外頭有人攻了進來!

那位被催眠成功的士兵拉著思孑他們到下一個牢房,似乎並沒有理會警報器。

他們故作鎮定地盛飯打菜,牢房裡的人卻不停地大聲嚷嚷著我們的同伴來了!你們等死吧!

那些士兵並沒有做出任何行動,而是等待著牢房以外的警報器停止,顯然他們並沒有意識到來到須龍寺的並不是使官與部隊的增援,而是石頭軍的劫獄戰隊。

石頭軍的地方支隊精銳們在蘇縣的巷戰中失敗被抓入牢中,如今終於不用再忍氣吞聲,可以報仇血恨了!

“咱們怎麼辦!?現在可能出去會被當成日軍通殺了,若是不能全身而退,我們都要命喪於此!”左邱有些驚慌失措,他抓住魏師傅的手。

話音未落,石頭軍已經殺了進來,109號牢房正好在“申”型的監獄右上角,正好是腹背受敵,槍林彈雨,危難之際,身後有個聲音給了他們一線生機。

“過來!”這是111號牢房的犯人的喊聲,左邱操控士兵給犯人開了門,出來的,是一位渾身是傷的白發少女,小巧的身軀用儘全力的站立著,手臂上有著跟之前遇到的那位壯漢同樣的紋身。

在其他人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這個女孩身上時,思孑則被眼前的奇妙景象嚇得呆若木雞。

女孩的身上有著一隻吐著黑色毒液的白色蜘蛛,蜘蛛纏繞著女孩,與女孩透露的氣場融合在一起,女孩的身體同時消散,幻化成沙漠中的岩石。

“莫名!”公曲用力搖晃著思孑,心裡頭大聲喊著,嘴巴上支支吾吾地發出聲響來,左邱也在一旁大聲想要叫醒發呆的思孑,等他回過神來,其他人都已經往牢房的後門跑去,思孑被公曲拉著追上去,到了後門,亂葬崗的景象著實滿目瘡痍,讓人作嘔,腐食的烏鴉啃食著器官,嗡嗡叫的黃蟲啃食著屍堆的一切,劇烈的惡臭散發出來,與黑暗的天空相呼應的,大雨似乎在這一刻與思孑一行人約定好了一樣,傾盆地下了起來,大雨與空氣中的酸氣融合在一起,腐蝕著屍體的衣物,也溶解了從亂葬崗西側的過道通過的人們的衣物,排頭的女孩帶領後麵的人往遠處的深山跑去,左邱等人緊隨其後。

女孩稍稍減速,她的眼神變得凶狠,破爛不堪的衣服底下藏著帶血的武器,她被思孑超過後,正準備往段瑞華的身邊移動。

不知道跑了多久,原本同行的段瑞華已經恢複了意識,他看見自己正在泥路中奔跑,他的大腦飛速運轉,他停下來往泥路旁邊的灌木叢裡跳去,那女孩掏出匕首劃破灌木,這底下是深不見底的亂石,她沒再繼續追趕,而是假裝攙扶身後的僧人,那位僧人與壯實的段瑞華不同,他已然無法支配自己的半身,癱倒在地,嘔吐不停,心岩見狀,為了防止後麵來的人活捉吊車尾,她把僧人一腳踹下,隨後快步從高處追上思孑等人。

黑暗的天空,呼嘯的山風,傾盆的大雨讓所有人疲於奔命,已經無法繼續奔跑了。

但女孩的眼神卻仍然堅定,她的腦海裡有著清晰的地理版圖,對這裡的地形十分清晰,似乎早早就已經在腦海裡模擬了所有的逃跑路線,她超過領頭的公曲,她冷冷地喊著話,讓身後的人都跟緊了,過了這條河就能夠到達安全的住所!

“過河!?”左邱一邊大喘氣,一邊從少女的肩上看見遠處一條水流湍急,險象橫生的河流,這河寬五米,從南側的山巒上發源而來。

“彆廢話!過去了,就能活,過不去,就沒命。”女孩四處尋找樹藤,身旁的魏斌知道這女孩的計劃,他從地上拿起一根木棍縱身一躍,強大的下肢力量讓他勉強落在正中間的石塊上,他的身形高大,石頭根基不牢,很快便搖晃欲落,魏斌沒有猶豫,又是一次跨越,他剛好落在岸,他從河流中爬出來,把木棍卡在對岸的樹上,把樹藤從地下連根拔出,捆在木棍與樹叢上,另一端則綁住一塊石頭扔給對岸的女孩,女孩把樹藤捆在身旁的巨石上,確定樹藤的穩妥之後,沒有片刻停歇地,她沿著樹藤開始渡河,湍急的河水像重重的石塊一樣無規則地砸向她,水流如利刺一般刮磨著她手臂大腿上原有的傷口,血液似乎感受到了水流,湧動著,在樹藤上留下潮濕的血漬,大雨越下越大,似乎有意要擊退女孩前行的腳步,女孩要緊牙關,從身後看,思孑仍然能看見那隻白色蜘蛛,它在河流上結網通行,蜘蛛的綠色血液流入河流,散發出駭人的綠光,她眼神堅毅,沒有絲毫地退讓,等她即將了對岸,已然全身無力,不停地顫抖著,魏師傅抓住她,把她抱到對岸,並且呼喊其他人也過來。

此時,遠處的須龍寺爆出了滾滾濃煙,似乎有不少人都逃脫出來,有的甚至往這邊跑來,生怕有追兵追來的左邱給自己打著氣,縱身一躍,拉住樹藤,試圖在水中尋找適合的墊腳石,他一步一步的前進著,被一次次的水流擊打著,佩戴的符印項鏈被河水衝走,樹藤另一端的石頭有些晃動,後麵上來的人並沒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少爺,你先上去,我在後麵預備救你!”公曲看著思孑,心裡有著言不完說不儘的感恩與激動,思孑沒有轉身向前而是讓身負重傷的公曲先過去“我不能讓你再為我身陷困境!答應我,如果你還叫我少爺,這是我的命令!”他們手握著手,眼中飽含珍惜。

“是!”公曲徑直走向河流,儘管在水流中被多次衝開,他都緊握著樹藤沒有放開,為了思孑,為了自己,他咬緊牙關,在鬼門關前,在這雨水中重獲聲音,他大聲叫著“少爺!一定要活著!”於是思孑也開始探身下河,他抓住樹藤,看著黑色的河水像蛟龍一般,飛騰而過,一次次被衝刷後,他仍然沒有放棄,他一邊看著公曲的狀況,一邊尋找合適的落腳點。

到達河流末段的公曲,不知是冷汗還是雨水都從他的臉頰上流動而過,隨著傷口的加大,全身的血液迅速散去,最終他的手放開的樹藤。

“公曲!”思孑大喊道,魏師傅見狀縱身一躍,撲進水中,他抱住公曲,用腿用力劃動,基本穩定在水中時,他拚命地、用儘全身力氣抓住岸邊的藤曼與樹枝,樹枝斷裂仍然有堅固的藤曼能夠借力,左邱跑了過來,拉住藤曼,把二人往岸邊拉,還沒等三人成功上岸,從水源飄來的一塊浮木滾了下來,眼看就要撞上魏師傅,思孑閉上眼睛縱身一躍,用手抓住木頭,強大的慣性力改變了浮木的偏移方向,恰好有驚無險地從他們身邊經過,魏師傅已然沒有三頭六臂抓住思孑,正飄向下遊的思孑似乎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他閉上眼睛,祈禱和自己奮戰的朋友們能活下去,正為自己的一生懺悔時,樹林中一個身影衝了出來!

“抓住!”這聲音並不是喊出來的,而是從內心深處呼喚出來的,這聲音隻有思孑能聽見,與此同時一塊長棍飛了過來,思孑一伸手就握住了長棍,長棍上的繩索緊繃著,這繩索的另一端是一位帶著圓帽的中年人,他用儘全力,用著與囚先生相似的莫氏盤腿,身體後傾發力,一點點的拉回思孑!

終於,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精疲力儘,在雨水的澆灌下,都像落湯雞一樣到了岸邊,渾身濕透,互相支持著。

他們跟著中年男子到了不遠處的一戶古樓中,廢棄的彆墅裡,有著點燃不久的柴火與預備好的乾糧,這些分量顯然預想到了他們所有人的到來,中年男子迅速從房間拿來繃帶,由於繃帶不夠,他把床單剪斷,撕成段狀,開始給已經無法動彈的幾個人包紮傷口,能夠自由活動的左邱也幫忙包紮,止血,甚至縫合傷口,過了不久,幾個人都換下僧人服,穿上乾淨的衣物躺在壁爐旁。

暴雨仍不減其勢,雷聲交加,四散的烏鴉飛到彆墅的廢屋中避雨,發出慘淡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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