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孑看了看這幾個人的衣著打扮,笑了笑,又看向心岩,心岩被突如其來的對視驚了一下,她的小臉微紅,低下頭翻找布袋裡的碎銀,除了把主要的錢分給公曲買藥以外,她的布袋裡也剩不少錢,至少這去往南舟泉的車費是足夠的。
“不用,我們不坐車。”思孑似乎有意壓低聲音,他表現出與以往不同的一麵,不得不說,思孑總能完美地模仿身邊人講話的語氣。
“妹妹,咱們得趕緊走了,這雨剛停沒多久,不知道還會不會下?”
這話並不像是說與“妹妹”心岩聽的,反而是換著法的,讓躺在靠牆的馬車上的一位老大爺聽,大爺愈加懷疑。
“站住!”
老大爺站了起來。
思孑假裝沒有聽見,心岩看老大爺站起來,往思孑這兒走來,她走到思孑身後,要保護“哥哥”。
思孑一個轉身站到心岩跟前,心岩又嚇了一跳,她看著思孑的自信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這位伯伯,所謂何事?”
“出了南門,往豐南那兒走,用腿在這坑坑窪窪的泥地上走,可不見得能走遠,要不然這樣,我載你們過去,你們要去哪,我帶你們去。”
“那我們可沒多少錢給您。”
“廢話還挺多,趕緊上車。”
那幾個年輕人有些不樂意了,剛要上來拉客,隻見老大爺把馬車拉過來,還把後座上的遮雨棚拉了起來。
心岩糊裡糊塗上了車。
他們沉默了許久,一直沒有開口的原因,也隻有老大爺和思孑明白。
“哥哥,這馬車走的也太慢了,坑坑窪窪地,還不如我跑過去呢。”阿北有些著急,他在顛簸的馬車上站起來,思孑讓他坐下。
“也幸好你們坐的這慢車,”老大爺笑了笑,接著說“你小子看著瘦弱,這力氣都到腦子裡去了。”
“我隻是想的比較多,我看您有話要說的樣子,自然要拒絕那些人,而且,如今縣裡的情況複雜,一些青年男子的車是不可亂乘的。”
“我聽你也沒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怎麼了解這兒的情況。”
“我們雖不了解,但是這兩個孩子可是深有體會。”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心岩十分嚴肅的發問,她有些按耐不住。
“喲,你媳婦還不知道啊?青魚縣近來亂得很……”
心岩聽了直接鷹爪鎖住老大爺的肩膀,羞紅著臉道“什麼媳婦兒,你可彆亂說!”
大爺趕緊求饒,他抱怨道“這姑娘力道可不小。”
“趕緊說。”她一看在一旁笑嘻嘻的思孑,就想立刻知道情況。
“您接著說。”
思孑抱著已經睡著的阿南,擦擦她額頭上的汗。
“青魚雖不算是什麼大城市,但近來風聲傳來,都說總會長篡位要封官換權,各地即將倒塌的縣衙官府都要換成其他辦公處,現在的士官威望低落,犯罪的團夥可是猖獗得很,你們可彆看那幾個年輕人身強體壯跑得快,要是上了他們的車,你們幾個小孩子可不知道要被賣到哪去,彆說南舟泉了,九泉都有可能性,特彆是縣裡,綁架小孩的可多了去了。”
思孑見大爺停不了嘴,又感覺著心岩的內心有些波瀾,他插嘴問道“伯伯,這南舟泉可是在西南的雅亭後頭?”
老大爺笑了笑,他沒有說話,馬車速度漸快,他們經過兩個交叉路口,還有幾個上坡,路過一處木門。
心岩回頭看去,上頭分明地寫著南舟泉。
她心想自己確實有些著急了,也學著思孑不慌不忙地看著前方。
……
“阿北,阿北。”
思孑戳一戳阿北的小臉蛋,阿北迷迷糊糊睜開眼,他看著思孑,詢問怎麼了,隨後為自己睡著的事道歉,他扇了自己一耳光,思孑懷裡的阿南也睜開了眼。
“我們該下車了。”
阿北下了車,他看遮雨棚有些低矮,讓思孑把阿南給他抱著。
思孑下了車,趕緊跑到心岩身邊,他問她身上還有多少錢,大爺在那看了半天,才明白思孑的意圖,他大聲說道“小夥子,這錢的事兒不急,我保準你們進去肯定掃興,沒個三五分鐘就出來了,這泥地不好走,我看這姑娘身手不錯,伯伯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在裡頭小心。”
大爺又躺在馬車上打盹,車輪旁邊是一塊大石頭,樹林裡雜草叢生,特彆是剛下完雨,濕潤得很,石頭旁邊的小石子排成一豎列,指向思孑等人前進的方向。
他們剛走沒多久,阿北便發問道“莫哥哥,我跟我爹來過南舟泉,那兒好像有個木門的,會不會走錯了啊?”
若是我們把目光回到半路看見的木門,往木牌所指的路走去,確實能見著幾個詩人與遊客在雅亭靜坐,往更深處走去,一塊刻著“南舟泉”的石碑也清晰可見。
石碑的對麵正是成百上千人來到這兒誠心祈福的孔雀石泉,石碑的背麵被磨得發亮,上麵原有的數個疊加的指紋被雨水衝刷去了,隻剩下滑落的水痕。
泉水依然清澈,隻是這兒四麵都是灌木叢。
如果我們順著泉水的水流上去,到了河流的中上遊,便能看見一處分支,那支流之水留向高山的東南方,順著陡峭一些的山勢奔騰而下,在一處石壁上形成微型的瀑布,水流湍急落入泉水之中,這個水池較“南舟泉”的要更大一些,雖然表麵上平靜,但靠近瀑布的水流迅猛,除了水以外,靠近瀑布的,還有山坡的一塊奇異凸起,
它形成一個穩定的平麵,似乎登上那兒就能俯視整個石泉。
思孑聽了阿北的提問,並沒有著急地回答,他往四周圍看去,發現了那塊突岩。
他把阿南往上運了運,讓阿北帶路往那個石塊上走去。
他們繞過茂密的灌木叢,阿北一不小心被石頭絆倒了,他快速的爬起來,拍拍手掌上印上的淤泥,他急忙說著那兒有塊石頭,擔心其他人也被絆倒,臉上還糊了一小塊灰土。
等他再仔細看去,他才被這石頭嚇了一跳,明明這兒並不是大家認為的南舟泉,但是這塊石頭上,依稀可見地寫著三個大字——南舟泉。
“這兒也是南舟泉!”
思孑繼續走著,一邊糾正道
“這兒才是南舟泉!”
……
灰白的天空裡,一隻雄鷹飛過,它俯視安靜的青魚縣,它的鷹眼迅速搜索,忽然!一個飛速下墜,落地開翅,鋒利的爪子穩穩地刺入湖邊捕魚場上的大魚,旁邊趕來的安炳申慌忙追了過去,雄鷹已經飛過湖麵,遙不可及了。
“過幾天就要禁海了,怎麼連你也過來搗亂,子榮啊(安炳申長子),趕緊過來,你把賬本拿過來,少記五斤,過幾天,晚上再撈一輪。”
“可是工人大多都請假回去了,這腹瀉的藥大伯不還扣著呢嘛,要不咱們準備些早餐,也好讓他們好的快些。”
“你可彆說漏了嘴,這話要讓你大伯聽了,可不講這血緣的顏麵,你要做,就當是給他們額外的補貼,知道嗎?”
“是!可……”
可為什麼不能讓大伯(安炳茂,縣長)知道呢?
他沒有問出口,畢竟自己本就愚鈍,怕禍從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