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府的主帥營帳裡, 崔季陵猛然睜開了雙眼。
剛剛他覺得有些困倦, 就想要小憩一會。但才睡著, 就開始做夢。
夢裡是那個人。站在一大片芍藥花叢中間, 巧笑倩兮的看著他, 脆生生的叫著他崔季陵。
他看著頭頂的羊毛氈, 一張雋秀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不過雙唇輕抿成了一條直線, 目光也烏沉沉的。
關於她的事,他都刻意的去遺忘,也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麵前提起有關她的事。甚至連她的名字他都不允許任何人提起。這幾年他確實是很少再想起她。但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從前些日子開始,他一旦入睡,就總是會夢到她。
更可恥的是, 夢裡他看到她的時候全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憤怒和不甘, 反而很激動,很高興。想要跑到她的身邊去, 拋卻一切顏麵, 懇求她留在他身邊。甚至還告訴她, 他現在有權勢有富貴了, 可以給她她想要過的任何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總是笑, 不說話。後來還當著他的麵,轉過身跟卞玉成走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過頭看過他一眼。
周輝掀開簾帳走進來的時候, 就看到崔季陵正坐在榻上,閉著雙目, 麵上神情錯雜。既有憤怒, 但更多的卻是悲傷。
周輝腳步一頓。
他從甘州的時候就開始跟隨在崔季陵身邊,知道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有時候甚至冷靜的有點可怕。能讓他如現在這樣臉上有表情的,想必也就隻有那個人了。
但是這幾年他不是從來沒有這樣過?周輝幾乎都認為他已經忘卻那個人了。但是沒想到最近又開始這樣了......
裝作沒有看到他麵上的神情,周輝走上前,拱手為禮,叫道:“大都督。”
崔季陵一向就是個很機警的人,不誇張的說,外麵有人輕手輕腳走動的聲音他都會知道。但是剛剛他竟然都沒有察覺到周輝走了進來。
他剛剛想起了薑清婉離家出走時留給他的兩封書信。一封說的是這些年她跟他在一起過的很不開心,也過夠了這樣清貧的日子,想要過回以前那樣錦衣玉食的日子。還說她心裡
一直忘不了卞玉成,現在要去找他,跟他在一起。
而另外一封,是休夫書。
以前兩個人玩笑的時候,她曾笑著說起過,若有一日你惹惱了我,我就扔給你一封休夫書,轉身就走,天涯海角,讓你再也找不到我。他還記得,當時他將她壓到了榻上去,咬著她的脖頸說道:“你敢!”
但沒有想到她真的敢。
她就這樣的將他休棄掉,找她的成哥哥去了。
他閉上雙眼,放在榻上的雙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因為太用力,手指關節都泛白了。
這時就聽到了周輝叫他的聲音。
深吸了一口氣,他睜開了雙眼。麵上的憤怒和悲傷已經不見了,又是那個平常看起來很冷靜,甚至都能稱得上是冷漠的大都督。
“什麼事?”
周輝暗中的輕舒一口氣。若是大都督一直是剛剛那個樣子,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就說道:“剛剛接到斥候來報,說在鄂嫩河附近看到韃靼部的蹤跡。不過人數不多,隻
有幾百人馬。您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崔季陵眸光微沉。
年前韃靼首領扣留朝中使節,殺山西守將,皇上震怒,這才有了他這次北征。不過大軍未至,韃靼首領竟然率部聞風遠遁。他們駐紮在此數月,竟未與韃靼部有一場戰事。
但總這樣的駐紮在山西也是不行的。雖然日日都會有他的眼線將朝中京中發生的大小事
都快馬奔來告知他,又如何比得上他本人就在京城裡?而且薛明誠守製三年的日子也快要到了。他是衛國公,也是太後的娘家侄子,太子的舅舅,也不知道皇上會給他個什麼官職......
心念電轉間,他已經下了決定。就沉聲的吩咐著:“讓斥候再探。若再有發現,速來彙報。同時曉諭三軍,枕戈待旦,嚴陣以待。”
這場戰事是要速戰速決,再不能這樣拖下去。既然韃靼部一直退縮,不肯正麵對陣,他
便親率騎兵追襲,直搗他們的老窩。
待戰事一畢,便要立刻班師回朝。不然在外逗留時間過長,難保朝中會有不利他的事或人出現。
*
孟姨娘雖然心中對薑老太太和姚氏等人恨極,但也知道她現在隻是個妾室,是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