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太身子不好, 就很容易疲憊, 一般入了夜早早兒的就會睡下。
也不喜屋子裡太亮, 所以這會兒衍慶堂的臥房裡麵漆黑一片。外麵的次間裡點了一盞燈燭, 方便若老太太半夜有使喚的時候, 值夜的丫鬟能夠立刻起來伺候。
今晚值夜的丫鬟輪到了寶珠。
見崔老太太已經睡下了, 呼吸平緩, 她也想睡下。但忽然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皺了皺眉。然後就披衣起床,走到外麵低聲的嗬斥:“是誰?不知道老太太已經睡著了?走路竟然這樣大的動靜。小心明兒就告訴媽媽們,打你一頓板子你就乖了。”
她是衍慶堂的大丫鬟, 有權利處置衍慶堂裡麵的任何丫鬟婆子。
不過這一番話說完,腳步聲依然沒有停。反倒越來越近了。
她就惱怒的望過去。
院子裡隻點了兩盞戳燈,照的不是很明亮。不過還是能隱約的看得出來來人身形很高。
是個男子的體型。等走的再近些, 寶珠看清這個人的相貌, 才知道是崔季陵。
她嚇了一大跳。
侯爺這些年連白天都很少來衍慶堂,更不要說晚上了。但是現在他竟然過來了......
忙對他屈膝行禮, 叫道:“侯爺。”
因為震驚, 聲音都在微微發顫。
崔季陵沒有看她, 徑直往門裡走。
寶珠跟在他後麵, 見狀就問道:“侯爺是來見老太太的?可是老太太已經睡下了。侯爺您不妨明早再過來......”
話未說完, 就見崔季陵已經伸手推開了西梢間的門。同時沉聲的吩咐她:“點燈。叫
醒老太太。”
微弱珠光下,能看到崔季陵現在麵上如罩寒霜, 一雙眸子烏沉沉的。
寶珠心中害怕,不敢不聽他的話, 就捧了西次間的那盞燈燭進去, 將桌上放著的燈燭點亮,然後走到床邊去輕聲的叫道:“老太太,老太太,侯爺來了。”
她聲音很輕,崔老太太又睡的很沉,一時就沒有叫醒。
崔季陵不耐煩起來,開口催促:“大聲點。”
隻嚇的寶珠打了個哆嗦。沒有法子,隻能提高聲音:“老太太,您醒一醒。侯爺來了。”
這樣叫了兩遍,崔老太太才終於醒了過來。
寶珠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扶著崔老太太靠坐在床頭,往她的腰後麵墊了一個軟枕。擔心她冷,還拿了一件褙子要給她披上。
崔老太太伸手阻止了她的動作。隻一臉驚訝的看著崔季陵:“陵兒?”
以前他對她很孝順,若她睡著了,他肯定不會過來打擾她。後來對她冷淡了,很少來見她。即便過來,說兩句話就會走,從不會多待。這樣夤夜過來找她,還真的是第一次。
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就問道:“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還叫崔季陵坐。
但崔季陵連要進屋的意思都沒有,隻站在門口問她:“當年那封留信和那封休夫書,你是在哪裡找到的?到底是真是假?是否真的是她親手所寫?還有,婉婉離開的那晚,你就
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再有,她前幾日可表現出了什麼異常來?”
這件事畢竟已經過去九年了,崔老太太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事。等反應過來,就很生氣。
原本以為深夜來找她是為了什麼大事,沒想到還是為了那個女人的事。
那個女人害的她還不夠?都已經過去九年了,怎麼還是這樣的陰魂不散?
崔老太太的一張臉就沉了下來,語氣也不大好起來:“你大半夜的過來問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且當年的事,不是明擺著的?她原本就是個嬌滴滴的富家小姐,初時不過是因為覺得新鮮跟了你。日子長了,就過不慣苦日子。更何況她還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一直在等著她。就趁著你去京城的時候,留書趁夜出走了。走的時候還將你那幾年給她買的貴重首飾都帶走了。就是那五百兩銀票,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戀人當年給她的,她不也是一並拿走了?竟然還要問我那兩封信是真是假。她的筆跡難道你不認得?”
那封信和那封休夫書崔季陵看過,是婉婉的筆跡沒有錯。屋裡的貴重首飾和五百兩銀票也確實不見了。他臨去京城的頭一晚薑清婉也確實在跟他置氣,說了當年是昏了頭才嫁他,她要回雲州之類的話......
當時他也確實是信了。很悲傷難過,也很憤怒不甘,頹廢了好多日子。後來忍耐不過,千裡奔赴雲州,要去當麵問一問她,求她回來。但是沒有想到......
可是今天遇到卞玉成,他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婉婉當年根本就沒有去找過他,也沒有回
薑家。
那她去了哪裡?難道真如卞玉成所說,半路就遭遇了不測?
心中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慌猛然襲來,握著門框的手開始收緊。忽然聽到啪的一聲響,門框竟然是被他硬生生的掰下了一塊來。
木刺尖銳,紮傷了他的手掌心和虎口,立刻就有猩紅的鮮血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