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正值亂世,各地皆有起事之人,雲州也曾經淪陷過。他的那位夫人,想必是死了罷?不然崔季陵找了她這麼些年,以他的能力,若她還活著,肯定早就找到了。”
薛明誠麵上神情淡淡的。畢竟於他而言,那位女子隻是個陌生人而已,他甚至都沒有見過。
不過他倒是知道崔季陵的那位夫人名叫薑清婉,和那個人有著同樣的名姓。
難怪他總覺得崔季陵對薑清婉不像一般的世叔對待世侄女那般。想來就是因為薑清婉和他的夫人有同樣名姓的緣故。
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心中不大自在起來,一雙長眉也微擰了起來。
為防薛太後看出端倪,他便伸手拿了手邊幾案上的蓋碗,低頭喝茶。
薛太後還在感歎崔季陵是個長情之人:“難怪這些年從來不見崔季陵身邊有妻妾。早年皇上還想過要給他賜婚,也被他給拒絕了。想必還是心中念著他那位夫人的緣故。能得崔季陵這樣的人一直念著,甚至再不娶妻妾,那位崔夫人可真是了不起。若她沒有死,我倒是很想見一見她,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妙人。”
不過對薛太後而言,崔季陵身邊無妻妾也是好事。隻要他無妻妾,他便不會有子嗣。沒有子嗣的人,總歸比有子嗣的人讓人放心點。
所以感歎了這麼兩句,薛太後蹙著的眉頭便鬆開了,轉而說起了旁的事。
“你那盆春蘭現下如何了?”
到底是愛花之人,心中總還是惦念著薛明誠拿走的那盆蘭花。
“勞姑母掛念,那盆蘭花好的很。等明年春日開花的時候,我拿來給您瞧,如何?”
“如此便最好。”薛太後笑了起來,“這些年我統共就那一盆錦旋存活了下來,愛的跟什麼似的,但是竟然被你給挑走了。若當時我跟你一起去花房,無論如何是不會讓你拿走它的。”
又微挑了挑眉:“你在花木上麵素來就沒有什麼大的研究,能分得出墨蘭春蘭建蘭來便已不易。那盆錦旋,不是你自己挑選的罷?”
薛明誠微笑不語,隻垂頭喝茶。不過眉眼間卻甚是柔和。
薛太後見了他這個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就問道:“你心裡,對薑姑娘有意?”
如同一個炸雷轟然在腦中炸響,薛明誠捧著蓋碗的右手都在發顫。
他雖然活了這二十四年,但從來沒有嘗過情愛的滋味,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現在被薛太後的這句話一問,他忽然頓時就有了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難怪他每每看到薑清婉的時候總是想要逗一逗她,看到崔季陵同她之間的一些反常時他會覺得不悅,原來這都是他心中對她有意的緣故。
不錯,他對她是有意的。所以才會想要與她同乘一車,明明那盆春蘭好好兒的,但他還是會找了借口,就是為了能多見她一麵。
想通這一層之後,他麵上不禁浮出笑意,眉眼間也越發的柔和起來。
“是啊。我對她有意。”
他輕聲的回答著。且他這般回答的時候,心中竟然一陣悸動,頓生甜蜜之感。
薛明誠雖然對著人的時候臉上常帶著兩分笑意,但那笑意也是客套的,疏離的,薛太後還很少看到他有笑的這般舒展,且發自內心的時候。
一時她心中頗多感慨,也知道薛明誠這確實是對薑清婉動了心。
雖然她也喜歡薑清婉的端雅平和,同她也聊得來,有個這樣的侄兒媳婦也很好,但是到了她這個位子,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而不單單隻能憑著自己的喜好來行事。
“雖然薑天佑有個永昌伯的爵位,但到底隻是個四品的指揮僉事。且他的性子也不沉穩,往後難有作為,隻怕對你的助力不大不說,反倒還會拖累你。這般想來,他的女兒,做你的正妻肯定是不夠格的。但若做個貴妾,薑姑娘畢竟是永昌伯府的嫡女,他們家不一定
會願意。”
想了想,便又說道:“不過若你當真心悅她,這件事我可以出麵去和他們家說,不怕他們不同意。”
她知道她這個侄子素來就眼光極高,難得有看上的人。而且他現在也有二十四歲了,應當娶妻生子了。但他父母雙亡,身為他的姑母,這件事上她其實比他還要著急。
就想早些把他們兩個的這件事定下來,等往後再給薛明誠尋摸一個對他有助力的正室夫人和嶽家。
但薛明誠卻不同意她的這種想法:“我既是真心的心悅她,自然是要明媒正娶,讓她做我的妻,怎可委屈她做妾?”
薛太後看著他,沒有說話。不過從她的神情間還是能看得出來她對這件事的不讚同。
薛明誠輕笑一聲,轉而換了個說辭:“姑母,雖然您現在是太後,是皇家的人,但咱們兩個到底同姓薛,您肯定也是希望薛家往後能長長久久的,所以有些話,我便不妨同您直說。”
“皇上雖然現在器重我,讓我做了兵部尚書,甚至有意讓我做丞相,想讓我來牽製住崔季陵,但您想一想,等往後國家河清海晏,時和歲豐的時候,他自然不用再忌憚防範崔季陵,可以對他下手。但到時我既是衛國公,又是朝廷大員,更得您看重依賴,他心中會不會忌憚我,防範我?外戚乾政,曆朝曆代都不會有好下場。到時隻怕還要連累你們母子心
生罅隙。若您這會兒再給我尋一高官之女為妻,隻怕到時皇上心中會更加的忌憚防範我。既如此,有永昌伯府這樣往後對我毫無助力的嶽家,反倒是為我好,也是為您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