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著查著,當真叫他知道了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實際上,千年前的局勢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讓人絕望,在妖族大肆橫行之時,有天賦斐然的醫師和傑出天驕組成的團隊已有了一些進展。
他們在妖血上下
的功夫很深,甚至能做到通過稀釋妖血,混合無數藥物調整配比,控製妖化發作時間,將其失去理智和開始吞噬的時間大大拉長。
因此當日帝主下令銷毀所有與妖物相關東西之事,有醫師扼腕歎息,陳情請命,說假以時日必定能在遏製妖骸之亂上取得顯著的成效,隻是當時情勢緊急,大半個九州已經淪陷,時不待人。研究雖然有所進展,但距離完全控製妖化,消除吞噬之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對當時的九州來說,毫無意義。
羅青山看到這裡,心頭悚然一驚。
半晌,又長長籲了口氣。
公子給的十五日之期近在咫尺,他從商淮手中抽走最後兩張被視為“鬼畫符”的紙張,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心中告訴自己,他隻是個醫師,做分內之事,這事牽扯大與不大,會有多大,都不是他該考慮的事。
他要做的,是將實情如實告知公子。
公子會處理好一切。
商淮在羅青山這邊轉悠了圈,發現昔日無話不說的好兄弟變成了鋸嘴葫蘆,三句話下去問不出半個字來,頗覺無味,將手中四方鏡拿出來看了看,發現小家主回了條消息:【我明日來蘿州。】
跟暗示什麼似的。
商淮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半晌,撫了撫額。
這幾日,他負責和這位小家主交接渡口的事。
商淮身份不低,常常代表巫山出麵,與世家做生意買賣,警告天都,對王庭放狠話這些活,也不是一次兩次乾,那叫個從容自若,遊刃有餘,沒帶半點不自在的。唯獨這件事,讓他有些焦頭爛額。
淩枝最近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白日睡,深夜醒,渡口的事項向來是由雙方各自核查,可這才對了不到小半,小家主要麼說自己累了,要麼說困了,要麼就是心情不好。
催也催不得,說也說不得,時不時還要被光明正大的“挾恩以報”,在這期間,騙了他至少三次糕點的承諾。
商淮摩挲著鏡麵,跟羅青山一起歎息,覺得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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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淮在第二日傍晚才又踏進了庭院,陸嶼然坐在涼亭中喝茶,溫禾安在對麵石凳上把玩著四方鏡,眼睛也不抬一下,兩人有一聲沒一聲地說話,氣氛看起來有些不自然,但又有種外人插不進腳的融洽綿密。
他踏步進去,聽陸嶼然倏的開口道:“秘境傳承要開了。五日後進去,正好能趕上。”
商淮腳步當即頓了下,溫禾安也從四方鏡上收回視線,想了會,點頭輕聲說:“難怪阿枝說要過來了。”
她看向陸嶼然,見他指尖搭在茶盞邊緣,一副難得散漫愜意的模樣,問:“你去嗎?”
“我的還有段時間,現在開不了。”
他回望過來,墨發隻用一根黑色綢帶鬆鬆束起,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恢複清透,聽著卻仍有種莫名的溫柔:“送你進去再回來,我在蘿州還有些事。”懷墟和異域王族都還在等著找人,找到人後還得安排人將他們送回去。
商淮下意識嘖了聲,感覺和第一次認識陸嶼然一樣。
這人滿袖風雪,何時和人交代過行蹤。
溫禾安看著他,眼睛終是彎了彎。
商淮先看了看溫禾安,二少主還是老樣子,見他走到亭中心,起身給他倒了盞熱茶水,顧盼流轉,落落大方,隻是臉頰色澤比從前招人鮮豔,她問:“現在有時間談一談天懸家的合作規則嗎?”
她笑了下,伸出幾根手指:“上回你和我說的這個數,已經準備好了。”
這一個兩個,都是財大氣粗,揮金如土不帶眨眼的啊。
商淮不由看了下陸嶼然,揚揚眉,頷首:“有人急著趕著送錢,我自然是有時間。”
溫禾安於是先起身,商淮朝陸嶼然比了個手勢,也跟著出了涼亭,陸嶼然看了看她的背影,垂眸擰了擰手腕。
鵝卵石小路通向後院池塘,商淮手裡掂著一枚靈戒,揚揚眉道:“你這錢給的也太早了,我父親月前審過肖諳,消耗不小,再出手還得等段時間。”
“等多久?”
“一個多月。”商淮想了想,沉思道:“進傳承也需要時間,若是傳承複雜,耗上一年半載再正常不過。時間上來說不耽擱,我們收了錢,按規矩辦事,後續會全力配合。”
他好意提醒:“在這期間,穆勒還是要派人盯緊了,溫家聖者不會對帝主傳承出手,但必定不會這樣舍棄穆勒。一個聖者要在蘿州尋人,有無數種手段。”
哪怕能停留的時間也就一刻鐘上下。
溫禾安眨了下眼,麵色沒什麼變化,笑意不曾
減退:“好,我知道。但穆勒已經不是九境了,聖者找人,大概也不能滿大街挨個找。”
商淮停下看了看她,略一思索,有些驚訝:“你還有使人修為倒退的手段?”
他嘶的抽了一口氣,壓低聲音探究:“是十二神錄上的本事?還是玄音塔?”
說起那座妖異的,讓他吃了無數苦口的小塔,商淮仍有些心有餘悸。本身這東西的主人就邪門,能破境而不破,壓著足足五十年,跟玩兒似的,那可是聖者境!這塔也不是好惹的,當年說得好聽是擇主,說得不好聽,跟將人招進去極儘折磨有何區彆?
它會有什麼邪門的手段,他是一點都不覺得稀奇。
溫禾安笑著搖搖頭:“不是倒退,暫時壓製而已。”
她接著問陸嶼然從王庭手中截下的那座囚車情況,商淮抵了下眉,神色嚴肅起來:“昨夜將人都安排好,今天一早我就去看過了,問了些情況,但他們那種狀態,很難問出些什麼了。”
溫禾安皺眉,很快揪住他話中的字句:“狀態不好?他們怎麼了?”
她著手禁術的事,商淮這次過來,本來也是要和她說這個事。
“王庭搭建運輸陣法築起通道,將人運往都城雲封之濱,據我猜想,他們運人也有個先後順序,最符合要求的最先運走,後麵幾車應當起不來什麼作用了。”商淮想起自己早上見到的那些人,吐字:“都是些老弱病殘,有幾個歲數已經很大了,是村裡的太公太婆。”
他知道溫禾安想問什麼,接著道:“我原本也想著歲數大,左右能問出些什麼。可地方不大,山頭山尾的人加起來也就百來戶人家,千餘口人,一點風吹草動就口口相傳,我們問到的消息就差不多是他們知道的全部了。”
溫禾安停下腳步,在原地定了定,眉頭微皺:“那些老人在經過王庭的圈禁之後,也沒有吐露一些新的消息?”
商淮迎著她的目光歎息了聲。
“奇怪就奇怪在這裡。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圈禁了。”商淮一副“這事可真夠讓人難以置信”的神情,說得很是無奈:“你還記得我們剛去外島的時候吧,村裡不喜外來人,可為了生計,還是知道與藥商交易維持生活,那會人都還算是正常。”
誰知道再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