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厲謹也沒有和他講話。
商時勖記得前世第一次和厲謹見麵時是一場意外,厲謹因為厲風年的去世悲痛欲絕,對商時勖放下了戒心,他們談了許多,那一晚,他們引為知己,也是後世一切前塵的開端。
既然厲謹不想說話,他再急也不會問。
酒桌上,想把厲謹陪好的大老板們忙不迭地敬酒,喝了酒就好談生意。誰曾想厲先生是位千杯不倒的酒場老手,酒沒少喝,生意也沒少談,哪邊也不耽誤,臉上一直掛著淺淡的笑意,真叫一個遊刃有餘。
在場的老板們都不是吃素闖出一片天的,彼此交換著眼神,已然從對方眼底看見了對這位新貴的讚賞——他們和厲先生是一路人,厲先生很大方,以後和厲家做生意終於不用發愁了。
厲謹隻是喝酒,不想其他,什麼往事,什麼恩怨,他難得不計較一次,甚至桌上有幾個三年後即將狠狠欠他一筆債的老板,他都對他們和顏悅色,沒有生氣。
隻不過,推杯換盞間,他腦袋越來越清醒,也許是這麼多年對於危險的預感和直覺,他下意識看向一群沒有說話的人群裡,心裡提早做了一些建設。
酒過三巡,預感來臨了。
“厲先生,網傳厲氏醫藥公司正在裁員,是不是經濟無法支撐運營?”
“有傳聞說,厲家的五個兄弟不和,所以才導致了資金鏈斷裂?”
“現在厲氏最虧錢的部分就是醫藥產品,海外想要收購醫藥產業的投資商紛紛拋出橄欖枝,我們想知道,您準備把醫藥產業的投資權開放給哪個國家?是距離最近的H國,R國,還是A國,E國?”
如果前麵的問題僅僅是針對集團老產業園區運營不善的問詢,那麼這個問題就是針對厲謹本人了,甚至是很尖銳地針對厲氏的發展方向。
無數個坑擺在厲謹麵前,厲謹手指尖在杯口處摩挲了一圈,很平靜地抬起頭,眸中的思量被光線襯得溫柔繾綣,動人心弦。
是酒意上心頭,他似是要說些真心話。
所有人都在等著厲謹的回答,非常渴望厲謹說出點什麼驚天大爆料。
厲謹卻站起身,舉著杯,身量抖擻,身姿輕鬆而筆挺,像是漫不經心的,卻也非常堅定地說:“既然我回來了,那我就是要扶持起破舊的產業,給大家一個交代的,厲氏是我父親的心血,立根於華國,我如今是董事長,不可能把股權交給其他國家的人,這點虧空,我厲謹還不看在眼裡。”
當場所有人的反應精彩連連,就差把“說大話”這幾個字擺在臉上了,都知道厲氏被掏空了,連信貸機構都不願意接厲氏的單子,但是也有神情嚴肅的,一位資深的投資者問:“您有心理預計時間嗎?”
“一年。”
厲謹的聲音沉斂淡然,“給我一年時間,我會帶給華國醫藥市場全新的希望。”
全場嘩然,厲氏醫藥就是國內領先的醫藥品牌,卻被判定為BBB級,償債有風險,都欠債十億級美元了,還要帶來什麼新希望?這個養子,野心可真不小!
有人馬上問:“您是認真的,還是在和您的四位哥哥賭氣?”
劍指他是個養子的事實。
厲謹倏忽一笑,“怎麼會賭氣?”
他這一笑和著酒醉,朦朧的燈光籠罩在他酒紅色西服上,星光點點,熠熠生輝,如夢似幻般不真實,他緩緩從桌後出來,走到厲家四個兄弟身旁,左手搭在厲雲嶂肩膀上,修長下垂的指尖擦過他領口,親昵不已。
厲雲嶂的心有點慌,厲謹身上的味道帶著酒氣,清冷而溫柔,而他身體從腦後靠近,低聲說:“三哥,借我靠靠。”
厲雲嶂隻來得及說:“好……”
厲謹抬起頭,濃情道:“他們是我在世上最親近的親人,我們兄弟五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外界怎麼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一家人,不論有多少風雨,我們的心,永遠朝著一個方向,時間會解釋一切誤會。”
四周鴉雀無聲。
厲謹是親兒?是養子?
此刻已經不再重要。
厲謹的發言為他贏得了全場的喝彩,再沒有刁難的聲音,兄弟們臉色的顏色實在是精彩,厲謹沒有回頭去看四位假哥哥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