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戰也是突然被這要簽病危通知的事情打擊得回不過神來,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還是宋北竭力保持了一份理智,朝護士啞聲說道:“我是對方的朋友,我可以代為簽這份通知,一概責任,都我來擔。”
聞言那護士點了點頭,朝宋北走了過來,將文件夾遞給了他。
宋北拿過簽字筆,看都不看內容,欻欻就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護士,麻煩你們一定要救活他!”
護士嚴肅地點了點頭,拿過文件夾確認了一下上麵的簽名,便又急急地往急救室裡走去。
急救室的門關上,門口突然變得寂靜一片。
梁戰猛然反應過來,朝著繁庭就衝過去,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領,狠狠地拽著,怒聲道:“你他媽到底對今唯做了什麼!他那麼堅韌的一個人,竟然被弄得沒有多少求生的意誌!”
聽到這聲質問,繁庭感覺自己的腦袋又被重重捶了一下,頭腦發昏,一片空白。
顧今唯提刀向他走來的時候,質問過他。
“繁庭,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侵犯我?為什麼還要給我打上我是你獵物的標簽?”
是他做的那些事情,徹徹底底地打擊了顧今唯的精神,讓他在這種危急時刻,生不起一絲活下去的念頭。
“是我的錯……”他木愣愣地開口。
聞言梁戰更加憤怒,重重地一把推開繁庭,厲聲喊道:“現在認錯還有什麼意義?繁庭,你認真想想,今唯他囚.禁你的時候,至少沒把你磋磨得遍體鱗傷,他是以欺騙的名義接近的你,但他對你難道真沒有半點兒真心實意?他已經為他的錯付出了代價,顧氏傾頹,股東背叛,父母拋棄,這些罪還不夠他受的嗎?你卻還要把他逼到這一步,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他,省得他再被自己折磨被你折磨!”
然而說完他驀地又笑了,自嘲地勾起了嘴角:“你們之間,還真是孽緣,恐怕不死不休,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聽到這一番話,繁庭感覺自己痛得呼吸都暫停了。
梁戰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是他一點點把顧今唯逼到這個地步的。
明明對方已經跟他說了對不起,跟他說了任由他報複,更是理智地提醒過他,這報複要有一個度。
然而他卻全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自顧自地繼續掠奪顧今唯。
甚至還想要折斷對方傲骨。
以致於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似乎已經無法收場。
繁庭頓時腿一軟,直接跪倒了下去,整個身體都頹唐無力,神情更是灰敗愣直。
“對不起,是我的錯……”
梁戰看他這副模樣,再次嘲諷地笑了笑,不過卻沒有再說話,而是走回了宋北身旁。
繁庭一直跪著。
直到急救室的燈滅了。
見狀梁戰和宋北瞬間焦急起來,是生是死,就是一會兒醫生的一句話了。
繁庭看著急救室的燈滅掉,一顆心瞬間停滯住,呼吸驀地重了一瞬。
不過他還是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顫抖著手支撐在地上,讓自己緩慢地站起身來。
然而跪的太久,膝蓋都有些不聽使喚,才剛剛起來一些又再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撲通。
然而他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又趕緊支撐著身體起來。
這時急救室的門被打開,一個醫生走了出來。
梁戰立時就衝了上去,急急問道:“醫、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欣慰地笑了起來,說道:“病人又有了強烈的求生欲望,搶救順利,不過要先送重症監護室監護幾個小時。”
聞言梁戰和宋北頓時就愣怔住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梁戰忍不住再確認一遍:“真的嗎?”
醫生鄭重地點了點頭,又道:“幸好玻璃紮入的地方離脊柱還有一點點距離,不然救回來也可能癱瘓了。”
聽到這話,剛剛站穩的繁庭又忍不住晃悠了一下,踉蹌著後退了半步,緊接著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緊緊地盯著急救室門口。
顧今唯差點兒就車禍癱瘓了。
他感覺全身的力氣再次被抽空,頭痛欲裂。
梁戰和宋北聽到醫生這麼說,也是狠狠地提了一口氣。
要是顧今唯癱瘓了,這比讓他死還要讓他們感到難受。
而他們也更是無法接受,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能餘生都在輪椅上度過。
很快醫生便回了急救室,過了幾分鐘,顧今唯便被推了出來。
梁戰和宋北立時湊了上去。
看到臉色蒼白到甚至透著一股灰色的顧今唯,梁戰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濕潤,直接就哭了。
他差點兒就失去了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宋北看著顧今唯緊蹙眉頭模樣,也更是紅了眼眶,不忍心地轉開了眼。
繁庭隔著一點兒距離眺望過去,還是一眼便清晰地將顧今唯的麵容印入到了眼中。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如此脆弱的顧今唯。
哪怕對方上次出車禍,哪怕應激性胃潰瘍住院,也從來不像現在這般,像個紙人一樣悄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
安靜,冷寂,痛苦。
而對方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他。
他緊緊盯著那張臉,攥緊了掌心。
醫生護士很快把顧今唯送去重症監護室,宋北和梁戰趕緊去給他辦住院的手續。
繁庭想立刻跟去重症監護室,不過卻被宋北給攔住了。
宋北沉沉地盯著他,很不客氣地說道:“你還是彆去了,現在是今唯最關鍵的幾個小時,我怕你的磁場影響到他,人還真完蛋了。”
聽到這帶著諷刺的話,繁庭瞬間攥緊了掌心。
他垂著眸,卻是沒有去反駁宋北的話。
默了默,他才道:“好,那我明天再來看他。”
聞言梁戰冷哼一聲:“明天也不必來,麻煩不要連他養傷的日子也剝奪,你就大發慈悲一次,好嗎?”
聽著這極儘嘲諷的話,繁庭隻覺得頭更疼了。
他沒有回任何話,隻是看著安置著顧今唯的移動病床漸漸走遠,直到消失在視線裡。
他沉默一瞬,才轉身走了。
隻是那腳步虛浮緩慢,背影寂寥暗淡。
經過幾小時的監測,顧今唯的情況總算是穩定了下來,也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了普通單人病房。
梁戰和宋北都不回自己的病房,就坐在顧今唯的病床前守著他。
杜管家出車禍時有安全氣囊擋著,倒是傷的不太重,不過還是折了一條腿,有輕微腦震蕩。
他醒來後,立馬讓護士用輪椅推他到顧今唯的病房,不過被護士製止了。
倒是梁戰抽空過來看了他一趟,告訴了他顧今唯此刻的現狀。
而梁戰也從杜管家的口中,知道了為什麼顧今唯會突然離開繁庭禁錮著他的彆墅。
原來對方左胸口包紮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出車禍受的傷,而是繁庭給顧今唯貼上了“繁庭的獵物”的紋身,顧今唯氣怒之下,用刀狠狠地劃了下去。
甚至昨天晚上,繁庭還侵犯了顧今唯!
聽到這些真相,梁戰隻覺得自己氣血逆湧,頭痛欲裂。
繁庭竟然能如此惡劣卑鄙地對待顧今唯!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顧今唯的病房的。
看著躺在病床上依舊眉頭緊皺臉色蒼白的人,他眼眶瞬間又紅了。
這難道真的是顧今唯的劫嗎?
讓他不僅要接受各種精神上的折磨,連肉.體也不放過?
這上天怎能如此薄待他?
梁戰就一直在病床邊守著顧今唯,也不去休息,緊緊看著他的情況,連宋北的勸都不聽。
最後還是宋北讓人給他弄了點兒安神的湯來,讓他喝了,逼著他去休息。
梁戰此刻的狀態也很是糟糕,尤其從杜管家那裡回來後。
雖然梁戰沒有告訴他杜管家都跟對方說了些什麼,但是他大體能猜到一些,必定是跟繁庭有關。
宋北心思更加沉重起來,沒有任何休息的想法,就一直守在顧今唯的病床前。
到了早晨,顧今唯的體征數據已經恢複很多,不過依舊沒有醒來的痕跡。
醫生說他大腦的活躍度很低,什麼時候能醒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聽到這樣的話,宋北和梁戰的心情更加痛苦了。
而兩人才剛用完早餐,繁庭便出現在了病房外麵。
不過卻被宋北特意安排的保鏢攔住了。
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梁戰昨晚壓抑了一晚上的怒火瞬間就爆發出來。
他立時氣勢洶洶地起身走向門外,眼中恨意燃燒。
打開門出去,梁戰緊盯向繁庭,帶著怒意冷冷開口:“你怎麼還有臉來?”
聞言繁庭沉靜地看向梁戰,隻道:“我來看看他。”
梁戰頓時攥緊了掌心,往外麵走去,帶上了門。
他湊近繁庭,伸手一把將人推出去。
繁庭被推得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眉眼瞬間冷冽起來,盯著梁戰。
梁戰冷笑起來:“繁庭,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麼心思歹毒的人,你給今唯身上弄上‘繁庭的獵物’這幾個字,是想將他從精神到軀殼完全都敲碎是嗎?你還侵犯了他!他那麼傲氣的一個人,受你這樣的侮辱,你這報複,當真是一針見血,效果拔群,連我看了都想直接把你碎屍萬段!”
聽到這話,繁庭頓時神情一頓,隨即麵色更加沉重起來,眼中自責愧疚更濃。
梁戰看著他這番反應,隻覺得諷刺至極。
他又道:“今唯紮你那刀還真是紮淺了,讓你還能來這裡礙眼,他能殘忍地對著貼了字的地方狠狠劃拉兩刀,卻對你重拿輕放,還真是讓人意難平。”
聽到這話,繁庭頓時愣住。
梁戰說顧今唯對著貼了字的地方狠狠劃了兩刀。
難道顧今唯的自殘,做的其實是這樣一件事情?
繁庭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都乾了些什麼!
繁庭隻覺得頭腦瞬間昏沉疼痛起來,昨天對方冷漠地捅刀向他的畫麵再次擠進腦海裡。
對方的眼淚,就像是一滴滴鹽水,劈裡啪啦地鑽進他鮮血淋漓的心口,讓他更疼的撕心裂肺。
他所謂的打上標記,其實隻是將摧殘的噩夢狠厲地灌進顧今唯的腦海裡,讓他精神崩潰,歇斯底裡。
他總是在說到底什麼事情才能夠讓顧今唯丟掉他的理智冷靜,變得失控瘋狂歇斯底裡,昨天對方的所作所為便給了他答案。
是他真正逼瘋了顧今唯。
一時間,繁庭隻覺得心跳到呼吸都是針紮,劇烈的自責愧疚撕扯著他,在他耳邊叫囂磋磨,讓他理智崩潰,痛不欲生。
看著繁庭渾身都顫抖起來的痛苦模樣,梁戰不由暢意地勾起了嘴角。
沒道理顧今唯絕望掙紮地躺在病床上,繁庭還是一個優哉遊哉的爽快人。
他冷冽地看了繁庭一眼,隻冷冷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這裡,很膈應知不知道?”
說完他便轉身往病房走去,打開門,走進去,又輕輕關上。
繁庭隻來得及看到病床的一角,那上麵隆起一道人影。
毫無動靜。
顧今唯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繁庭更加攥緊了掌心,緊緊盯著病房門,眼眶通紅。
他就站在病房門口,沒有離去。
一個多小時後,梁戰有事出來一趟,看到繁庭還站在病房門口,頓時就被氣笑了。
“你這是乾嘛?你以為你在外麵站的久一點兒,今唯就能立刻醒過來嗎?彆開玩笑了,贖罪的方式,從來不是這種自我感動。你趕緊走吧,我不想鬨得不體麵,讓保鏢架著你離開,畢竟你可是洛家的大少爺。”
頓了頓,他又道:“對了,這會兒你不是應該忙著收購顧氏嘛,可彆耽擱了,我們很急著甩開你這個爛包袱呢。”
這一番話聽得繁庭又是心頭一陣痛苦翻湧。
他垂著眸,捏緊了指尖,沉默不言。
梁戰也不需要他的回複,冷眼瞥對方一眼,便繼續往外麵走去。
繁庭想在這站著就在這站著吧,就讓他自己看看,他是有多自以為是。
之後繁庭站了一會兒後便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來了,依舊被保鏢攔在門外。
“告訴梁戰和宋北,我隻要進去看他一眼就好。”繁庭聲音低迷地跟麵前的保鏢說道。
此刻他臉色更加蒼白憔悴,眼裡都是濕潤的紅血絲,整個人都烏雲籠罩著,已經沒有了多少氣勢。
聞言兩個保鏢麵麵相覷一眼,還是儘責地回道:“很抱歉繁先生,我們沒法這麼做,您請回吧。”
繁庭默了默,隻是拿出了手機,給梁戰打電話過去,他知道對方就在病房裡。
然而電話才剛剛響鈴就直接被掛斷了。
繁庭皺緊了眉,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他盯著手機,靜默地站在那裡。
這時病房門從裡麵被刷地一下打開一條縫,露出梁戰那張氣怒沉重的臉來。
“你聽不懂人話嗎?讓你不要再來了!”
繁庭看向梁戰,默了默,有些祈求地說道:“你就讓我進去看一眼。”
梁戰驀地笑了,目光冷厲:“不可能,現在今唯還沒有醒過來,你滿意了吧?不要再來打擾他,可能就是你一直都來,他才不會醒來!”
聽到這話,繁庭感覺自己混沌麻木的心頓時劇烈地疼痛起來。
他有些慌亂起來,緊抿著唇,攥緊了掌心。
梁戰緊盯著他,見他這般模樣,嘲諷地笑了笑,直接縮回身去,輕輕關上了門。
看著病房門又被關上,繁庭頓時心一急,快走上前兩步。
保鏢見狀趕緊伸手把人攔住。
“繁先生,請您走吧。”
繁庭卻瞬間失魂落魄起來。
他緊盯著病房門,喃喃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