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死去的好朋友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不但沒有指責自己這個害死她的殺人凶手。
反而笑得一如往昔純淨,訴說思念,追念過往。
唯一的心願,隻是想知道真相。
你舍得不告訴她嗎?
半刻鐘後,少女聲音在差不多坍塌儘毀的宮殿響起,平靜又深冷。
“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沒事的,我從未怪過南希。”
女孩笑得清澈坦蕩,真誠極了。少女眼淚突然就流下來。
“初初你知道嗎?沒有河神。”
她語氣哽咽得不像話,曆經歲月的磨礪,愈更加滄桑。
“我從出生起,便聽神婆傳唱著河神的教誨。”
“可是哪有什麼河神啊,隻是怪力亂神罷了。”
南希轉頭望向許知阮,深藍色眼眸越發晦澀。
“三歲那年,神婆把咒術下降到我身上,我成為她控製河水的祭品。”
“隻要河神不停發怒,河水便越發泛濫。神婆與知府狼狽為奸,村子裡就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新嫁娘。”
“突然有一天,神婆說我沒用了,她需要新的祭品。”
“我很害怕,沒用了的祭品會被怎麼處理呢?”
她笑得怨恨又失意,“當然是殺了,總不能讓我拆穿她的謊言吧。”
“於是那一天晚上,我擁有了一把殺死她的戟。”南希目光回到手中長戟上,滿是眷戀。
“真可笑,明明有能力編造一個祖輩相傳的謊言,卻在睡夢中死於我這個後人之手。”
“我把她變成了行屍走肉,讓她聽從我的號令而行。”
“大家不是想要河神嗎?那我來當好了。”
“河水的泛濫逼得遠處的村子開始和我們聯合起來,那段時間,村子裡多了很多年輕人。”
南希話音懷念,那是一段對她來說很美好的時光。
“就這樣,我認識了葉舟。”
她的話語甜蜜而幸福,“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他否定了河神的存在。”
“我笑他不諳世事,蓄意接近。”
“相處過程中,卻發現他的確是個極好的人。”
“所以你動心了?”許知阮緩緩補充,“有很多女孩喜歡他吧。”
南希手指輕敲著石階,神色漠然又無情,“為什麼我不能動心呢。”
“神婆殺死我的父母,給三歲的我下咒術,你知道那十幾年我過得多生不如死嗎?”
“葉舟會教我詩書,為我泡茶,給我講外麵的事情,傾聽我的想法。”
她手指撥弄著遊魚,幽幽歎息,“你說過葉舟不配。”
南希笑得悲傷又殘忍,“我也覺得他不配。可是初初,我得到最好的東西,也就一個葉舟。”
“他總是想救那些新嫁娘,總是有姑娘想嫁給他躲避河神的婚事。”
她側臥躺下,長發隨海水流動,“我當然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於是我攛掇他和其他書生們去科舉,他們聽了我的話,很長時間都沒有回來。”
南希捂著心口,似乎還殘留著那時的疼痛,“明明是我讓他離開的,可是最後難過的還是我。”
“我很難過,過後就是極致的憤怒。我不可控製地怨恨她們,她們有貼心的父母,有中意的郎君。”
“而我似人非人,雖非我本意,卻背負無數條人命。既無父母疼寵,有意中人卻怕他厭棄。”
南希搖擺著又化為魚尾的雙腿,語氣越發低沉,“要不就這樣吧,當不了好人,便當個極致的壞人。”
於是在他離開的日子裡,她把村裡所有姑娘都送走了,這樣,等他回來就隻能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