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顧涼月落下時,眾人已自覺分開了一處寬闊地帶。
她位於中心,完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顧涼月朝眾人微微欠身。
待一位侍女施施然抱來一張古琴,她才在席間盤膝坐下,將古琴橫於膝前。
說巧不巧。
顧涼月落下後。
人群分開。
卻正好將季牧與李寒衣推到了前方。
不說離那女子最近,卻也相差不遠,可以清晰一睹芳容。
季牧神色倒沒什麼變化,李寒衣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萬分。
若非季牧按住了他的肩頭,估計他早就撲上去了。
當然,季牧並不認為他撲上去就能出現餓虎撲羊的場麵。
這個看似嬌弱無力的女子,剛剛才從三樓毫發無傷的飛下來。
這豈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長安第一花魁,似乎並非隻有姿容。
顧涼月在長安幽居數年,一年現身一次,卻一直守身如玉,從未有緋聞傳出,也足可見其背景雄厚。
季牧之所以拉住李寒衣,無非也是怕他出醜罷了。
顧涼月解開包裹在布帛中的古琴。
素手輕弄琴弦、微撫琴身,極儘憐惜。
橫在她膝前的琴是一張七弦古琴。
琴身微處略有劃痕,顯然是經曆過很多風塵。
季牧看在眼裡,對這位女子漸漸升起了一絲興趣。
如此愛惜古琴之人竟然會讓此琴受到這種磨損,這其中所經曆的故事想必非常耐人聽聞。
顧涼月眼波微轉,看了一圈廳堂眾人,唇角微揚,青蔥玉指開始在古琴上撥動,動作優雅且流暢。
伴隨琴弦震顫。
顧涼月朱唇輕啟,一曲悠揚而哀愁的歌聲緩緩回蕩在樓閣之中。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一曲終了,琴音悠揚,歌聲嘹亮,帶著一抹淡淡的哀愁,催人淚下。
廳堂內,眾人皆是閉目回味,沉浸在琴聲的意境之中。
但唯獨季牧睜大雙目,有些吃驚,更有些不知所措。
這曲琴音,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旋律剛剛升起,他便陷入了茫然之中。
從小到大。
幾乎所有在明月山莊的日子,季牧都會聽著小憐吹奏的這個曲子入眠。
清晨,又會在這個旋律中蘇醒。
所以這首曲子他絕不會認錯。
不同之處,僅僅是顧涼月用的是琴,而小憐用的是笛子。
季牧也曾問過小憐這個曲子的來曆,對方說這是主母教給她的曲子,也就是…季牧隻來得及見過一麵的母親。
此刻,季牧怔然看著麵前的絕色美人,默然無言。
琴聲漸遠。
眾人緩緩回神,讚歎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顧涼月沒去在意那些讚賞之言,隻是沉默收琴。
用綢緞包裹好交給侍女後,顧涼月緩緩起身,朝眾人施了個禮。
丹唇輕啟,空靈的嗓音再次令眾人安靜下來。
“可有公子知曉小女子所彈此曲的曲名?”
此言一出,場中瞬間靜默了下來。
倒不是說暗香樓中的客人都是花架子。
而是這種江湖絕跡的曲子他們聽都未曾聽聞,如何知道曲名?
麵麵相覷之下。
場間一些略有名氣的士子更是麵露羞愧,覺得愧對才士之稱。
一位士子率先拱手。
“月姑娘琴技精湛,我等才疏學淺,愧對姑娘天籟琴音。”
“今日告辭離去,定當寒窗苦讀、力求博識,不負姑娘苦心教誨。”
見有人帶頭後,不少士子也紛紛接踵離去。
隻一會,暗香樓的客人便走了將近半數。
仍留在樓中的,皆是那些不忍少看仙子一眼的存在。
靜默半晌。
顧涼月再次朝眾人施了個禮,然後便緩緩轉身,準備離去。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麵色一直平靜如常。
眾人的離去仿佛也在她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