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何處逃來?”
沈雲集一愣,道,“京城。”
劍氣再次開始躁動,離得這般近,森寒的氣息自皮膚處延伸開來,他抖了一下,忙伸指按住那劍尖,顫著聲開口,“大俠,你這是不喜歡京城?”
“不。”對方回的乾脆,“京城距此處萬裡,若有人追,至早也是明日”,他忽地收了劍,劍方一撤開,一弦清透的白光便沒入沈雲集身上,劍客不知從何處掏出幾枚碎銀,準準丟在沈雲集手心。
“山下有鎮子,要雲歸二兩,雪華三兩。”劍客半倚在樹上,目光泠泠似雪,深如幽潭,“若是不來,你也活不久。”
“……”沈雲集剛才自然是瞧見那沒入自己身體的光,知道眼前這人定非常人,低頭掂掂手裡的銀子,眉頭皺了皺。
“保命要緊。”他歎口氣,轉身要走,忽地又停下來,低頭看看身上這身衣裳,紅的耀眼,若是下了山,豈不是惹人耳目?
思及此,沈雲集轉身,看到那寒光四射的劍時抖了抖,下意識移開視線,將身上大紅的外袍脫下,接著又將外袍之下的內衫解開,然後抱在懷裡,試探著朝對方走過去,遞給他,“太招眼了,咱倆能換換不?”
那人掀起眼簾,看了那紅的似火的衣裳一眼,許久,冷聲道,“不必。”
“……我這是新衣裳。”沈雲集莫名從對方那冷冰冰的眼神裡看出些嫌棄意味,不由地為自己辯解一句,“不換就不換嘛,大不了跑快些……”
他又套上一層衣衫,正要將外袍加上,林子裡吹來一陣風,激地他抖了一下。
沈雲集手上動作頓住,抬頭看了眼那人,猶豫幾秒,走了過去,將衣裳輕輕放在地上,“留給你吧,你若是冷了,便披著。”
劍客低頭看向那衣裳,沒動,但也並未說接受,沈雲集見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笑著轉身跑開,“我馬上就回來!”
………
夜色已至,圓月高懸,給竹林灑下一片薄霜。
沈雲集氣喘籲籲上了山,夜深,林子又密,他險些迷路,好在有些月色照著,跌跌撞撞地無非是多跑了些路,總算是趕回來了。
白日裡見的那個劍客還在走時那個地方,半靠著竹子,闔著眼睛,月光,他的臉色被映照的愈發蒼白,仿佛一碰就要散了。
白日裡他留下來的那一件紅袍淺淺披在身上,遮住大半的寒氣與月光。
沈雲集沒再磨蹭,握著藥就跑過去,彎下腰時聲音下意識地放低了,“大俠?”
幾乎是在他開口的瞬間,劍客睜開了眼,他驀然對上一雙冷然的眼睛,被裡麵射出的寒光嚇得猛然後撤,險些跌坐在地上,“…彆抽劍啊,我買藥回來了!”
那人垂眸,嗯了一聲,朝他伸出手,“給我。”
沈雲集鬆了口氣,把藥包遞給他,看他拆著紙包,忍不住提醒道,“那郎中告訴我這藥適合外敷,我便叫他研成粉了,該是要方便一些。”
“多謝。”那人不再看他了,解開腰帶,蒼白的腹部皮膚上,赫然是一道猙獰的疤痕,此刻還在往外滲血,看著格外可怖。
沈雲集長到這般大,小傷也未曾受過,更彆說是眼前這般光是看著就很痛的傷口,一時間連大氣也不敢出,仿佛那傷口是劃在自己身上似的,臉都皺起來,他緊緊皺著眉,一抬頭,真正受了這傷的人卻無甚表情,眉頭皺也不皺地將那藥粉拍在傷上。
血到底是暫時止住了,他止了動作,藥紙輕飄飄飄落在地,沈雲集這才回過神來,看一眼那道過分長的傷,低頭眼疾手快地在衣裳薄處扯下來一塊,遞給對方,“是要包住的吧?”
劍客的目光落在那片豔紅的衣衫上,半晌,伸手,接了過來,“多謝。”
“倒也不必一直道謝嘛”,沈雲集眨了眨眼,笑了,他忽然發現這人除了瞧著冷冰冰,倒是蠻客氣,不像是壞人。
“對了,大俠,你叫什麼名字呀?”在對方視線投來之際,他忙道,“我先說,沈雲集!”
對麵的人沉默半晌,那雙冷沉的雙眼一直盯著他,許久,目光才移開了。
冷冽的聲音響起,“殷羽。”
沈雲集嘿嘿一笑,忽地湊過來,眼看著殷羽提起警惕的表情要拔劍,忙雙手按住那劍,“彆呀,林子裡太冷,兩個人一起暖和些。”
殷羽不說話,他就一直按著劍不放,那劍不知同他的主人一樣,明明劍身被劍鞘隔絕在內,卻仍舊寒氣滲人,隻是這般觸碰,沈雲集雙手就仿佛是落在寒冬裡的冰湖裡,冷的厲害。
“真奇怪。”見殷羽不再有拔劍的意思了,他瞬間收了手,合掌搓了搓,想要捂熱掌心,“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說到此處,他轉頭看著殷羽,眼神明亮,“不如大俠你以後帶著我吧,我們一起闖蕩江湖!”
殷羽本是半合著眼,聞言睜開了眼,鴉羽般的睫毛彈開落在上麵的月光,直直望向沈雲集。
兩人的距離此時離得有些過近了,這一轉眼,幾乎是麵對麵了。
借著月光,沈雲集發現,殷羽的眼睛顏色同常人不同,瞳仁的顏色很淺,在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微光。
他呼吸一窒,下意識往後退了些距離,卻一時忘了要說些什麼,許久,才張了張嘴,道,
“你的眼睛真好看。”】
“哢——”
李昀山拿著個大喇叭喊了停,看見奚琢慌亂地站起來,在給戚寒洲鞠躬。
奚琢臉都紅了,鞠躬的姿勢標準,簡直要到九十度,“抱歉,剛才說錯台詞了!”
要是隻是單純的說錯就算了,他剛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