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他好像家裡有事,最近出城了....”
“出城了?行吧,滾吧。”
警員警告般看著他,“最近老實點,不要給我惹事,知道麼?”
“知道,知道...”
看著伊凡走遠的身影,警員微微皺起了眉。
鬼疤....不是孤兒麼....
想了想,他拿出一個小本子,拔出彆在上麵的鋼筆,記下了這個名字。
這一頁紙上零零散散寫了幾個可能與邪教有關聯的人。
冊子的抬頭,赫然寫著四個大字——
“歡愉教派。”
.........
當伊凡回到家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這裡是海登堡北區第二大道的一間矮房,毗鄰著鐵路,大清早便能聽到運煤火車駛過的轟鳴聲,火車駛向遠處新建的煉鐵廠,吭哧吭哧的響,晝夜不停。
腓烈帝國的工業產能冠絕世界,大陸上百分之四十的鐵都在此產出。鋼鐵換來了富裕的經濟,但代價就是空氣中彌漫的那糟糕的硫鏽味。
煉鐵廠建成後,北區的居民大量外搬,但也有極少數人還住在這。
例如伊凡,原因無他,房租足夠便宜。
在帝皇的疆土上,“貧民窟”這個概念是不被允許的。隻要去工作,便能獲得居所和食物,但像伊凡這種無業遊民,能選擇的就隻剩這種環境惡劣的居所。
他從門口的磚塊底下取出鑰匙,扭開門鎖,卻不曾想門一打開後,竟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一名梳著高馬尾、容貌清秀、皮膚白皙的女人係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
灶台上正燉著一鍋蘑菇濃湯,這是伊凡最愛吃的。
“.....姐?”
裡麵的女人回頭,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道:“昨晚去哪鬼混了?”
“你怎麼過來了?”
伊凡有些詫異,“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有點事,恰巧路過北區,就過來看看你。”她注意到伊凡衣服上的血跡,聲音提高了三分:“怎麼搞的?你受傷了?”
“當然不是,這彆人的血。”伊凡將沾血的外套和毛衣脫了下來,隨手丟到一旁,神氣的說:“晚上跟疤哥去催債了,對方不肯還錢,我就把手指給他剁掉了三根,嘿,血濺的到處都是——”
“伊凡,你即將十六歲了。”女人恨其不爭的看著他,“都要是個成年人了,難道就想一直走爸爸的老路?”
伊凡側過臉,執拗的說:
“你不要忘了,老爸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家有多風光。”
“你也不要忘了,他是怎麼走上刑場的。”
“反正.....我很快就會混得比他好。”
伊凡悶聲犟嘴,直徑走回房間,將門重重摔上。
女人歎了口氣,接著攪拌起濃湯。
她叫塔吉揚娜,是伊凡的姐姐,比他大三歲。
但與混跡街頭的弟弟不同,她是名副其實的高材生,在海登堡大學就讀於曆史係。
腓烈帝國所有學校都是公立的,並且實施義務教育。但這種義務教育有一個殘酷的前提——劣汰優勝。普及全體兒童的教育隻進行五年,此後每兩年一輪淘汰,倘若成績不好便會被分流到社會參加生產工作,或充軍當兵。
像塔吉揚娜這樣能一路讀到大學的,不足百分之一。但福利同樣是極好的,國家包攬了吃穿住行。她在海登堡大學旁分到了一間單人宿舍,環境遠比這棟矮房好了不知多少。
她這次回來,是因為男朋友為弟弟找了一份工作,想跟他談談。
伊凡縮在房間的角落裡,再也沒有在姐姐麵前強裝風光的模樣,痛得臉色慘白。
他解開衣服,胸口上赫然出現一團腳印模樣的青紫淤血,還微微塌陷下去一塊,骨頭恐怕就斷在這。
漢尼拔那一腳若是踹到左胸,自己絕對沒命了。
“該死,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力氣,超凡者麼——”
他翻出藥箱,取出一瓶所剩無幾的止痛藥,塗抹上去,輕輕一按便痛得齜牙咧嘴,額頭上沁出冷汗。
斷骨必須找醫院處理,可正規醫院可能去不了,黑診所的醫藥費自己又承擔不起....
“媽的,該死的魔鬼,把我的錢搶走了,下次見到你,看我不踢爛你的屁股——”
“額,抱歉,這就把錢還給你。”
一旁突然遞來了幾張皺巴巴的盧布。
“噢,謝謝....”伊凡下意識接過。
“這點夠嗎?還要不要?”一旁又遞來幾張麵額更大的盧布。
“那真是太感謝您嘞....誒?”
伊凡僵硬地轉過頭,發現漢尼拔那張沾滿泥土的臉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這一瞬間,伊凡體驗到了什麼叫心臟驟停。
“你...你...你......”
徹骨的寒冷籠罩了他,伊凡想往後退兩步,卻發現自己就靠在牆角,退無可退。
“嗬,你也知道,剛打贏複活賽,人生地不熟的沒地方去啊。”漢尼拔親熱的說:“所以就來你家借住下啦~”
“你...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
“當然是跟在你後麵啊~”漢尼拔滿意地點頭:“你小子不錯,麵對警察啥話也沒吐,挺守男德的嘛。”
伊凡這輩子頭一次因為自己的慫逼行為而感到慶幸。
“那是,那是,嗬嗬....”
“為了獎勵你誠實守信,這點傷我就替你治了吧。”
漢尼拔將手按到他的胸口上,和善的說:
“這招我沒對人用過,所以....感到痛要說出來哦?”
“啥?”
伊凡茫然地看著按在自己胸口上的那隻手,隻聽漢尼拔輕聲念道——
“回溯。”
時鐘轉動的齒輪聲哢嚓響起。
一抹微不可察卻極度璀璨的金光在他胸口上一閃而過。
伊凡隻覺得他先前經曆的痛苦,如同倒帶般在這短短數秒的時間內飛速重現了一遍——
可他還沒來得及疼得叫出聲來,痛苦又驟然消失了。
時鐘齒輪轉動聲停止,一股疲憊感浮現在漢尼拔臉上,他晃晃腦袋提神,隨後再定睛一看,驚喜的說:
“驚了,這招還真能對人用。”
伊凡詫異地低下頭。
自己的胸口上,那駭人的淤血痕跡無影無蹤,仿佛....
從沒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