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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旭公公沒有計較齊之軒話中粗鄙,帶他灌下幾杯熱茶,才輕聲說道:
“那位這些年受的搓磨,大人不知嗎?”
齊之軒有口難言,隻能悶聲又灌進一杯茶水,隻聽文旭公公聲音悠然道:
“皇帝登基以來,那位與夫君生離死彆,妹妹被折磨致死,就連其妹夫一家,也被貶為罪人,性命不保。魏弦京是聖上執意留下的,為的不過是轄製她。可這對她來說隻是屈辱。”
“可魏弦京畢竟是她先夫唯一的血脈!即便不喜,女子愛子乃是天性…”
“她豈是一般女子?!”
文旭溫和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他抬起保養得當的白淨麵龐,眸子灼亮:
“她非一般女子!當年大位也本不該——當今得勢,無論是強娶她於中宮還是囚禁她於冷宮,她都未施舍半分和色,她之氣度膽識,怎是我等凡俗之人可輕言枉論的?”
齊之軒凝視著茶杯中漾起的水紋,聽罷文旭火熱的言辭,冷笑道:
“我不識得廢後,但她的這般馭下之術,我是見識到了。魏弦京為人八麵玲瓏,和光同塵,卻原來不及她半分。我齊之軒自詡飽讀詩書,卻從未見識哪位女子將一國之君逼到如此地步,竟是殺不得碰不得,連她和先夫所出的子嗣都不敢妄動,當真可笑。”
“齊大人,既不知前情,便莫要妄言。”
文旭公公冷淡道,為齊之軒重新斟了一杯茶,堵上了他的嘴:
“今日聖上親自去了冷宮,與那位乾耗著,愣是拖到了午時三刻,也未等那位開門賞臉,才下了斬刑延後的旨意。”
“真是本事,”
齊之軒飲了茶,可到底心裡不忿,又不願承認他自顧自地將魏弦京看作家中小輩,鳴起不平來了:
“若是今日沒有那出把戲,掉了的腦袋可長不回去!聖上和廢後在那兒情天恨海,我可是得看著魏弦京人頭落地,那我成什麼了?這悠悠眾口不一定敢罵聖上,但一定敢罵我這個監斬忠良的大佞幸!”
“齊大人何必如此焦躁不安?魏弦京是我主唯一的子嗣,便是我的少主,老奴今日便是派亡命之徒劫了這法場,也定不會讓少主遭難。”
“你這話用去糊弄彆人也就罷了,用來糊弄我?公公莫不是太小看我齊之軒了。聖上多疑,廢後的妹妹不過是散財給廢後,便能落個滿門儘滅的下場,若是今日法場遭劫,就算皇上對廢後有情,也斷不會放縱任何皇座的威脅。屆時莫說是你我如何,魏弦京如何,便是廢後也定會人頭落地。你一心為主,便隻會舍了魏弦京,絕不會出謀危及自己的主子。我說得可對?”
文旭公公即便涵養再好,此刻也被齊之軒的咄咄逼人逼出幾分火氣。他放下茶盞,杯底與杯拖相碰,發出脆響:
“齊大人洞若觀火,雜家屬實敬佩。隻不過大人身為刑部官員,常年審訊奸邪之徒,未免有些過於小人之心了。今日先將軍府的舊部就混跡在人群之中,若到了危急時刻,便會爆出魏弦京生父乃先大將軍之事。大將軍為國南征北戰近十年,戰功赫赫,又是先皇養子之一,當日誰人不將他當作儲君相待,京城百姓每每夾道跪迎。隻可惜先皇駕崩突然,大將軍歸京途中又遭小人戕害,至今為其不平者大有人在。先父身份便是魏弦京最好的庇護,拖上一時片刻絕無問題,大人說是不是?”
齊之軒用手指輕敲著茶盞,耐著性子聽完,方才頷首道:
“這倒是個法子。大將軍盛名猶存,便是過了十餘年,也堪庇佑他唯一的後嗣。”
“正是這個理兒。可誰成想那雜耍女子出現,硬是讓我們不戰而捷。”
“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我聽她所言,不過是受過魏弦京恩惠的江湖賣藝人,今日竟能攪動如此浩大的風雨,倒也有膽氣見識。”
齊之軒慨歎道,心知以當今聖上的多疑,無論這女子是何來路,都逃不過被淩遲處死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