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弦京避無可避,心中尷尬,多半是為了之前他不知好歹、歇斯底裡的發作。他那時看上去一定荒唐極了,在一些舍命幫助過他的人麵前失態,而那甚至包括一個看起來隻有十歲的孩子。
“抱歉。昨日是我失態,讓各位見笑了。”
他努力不去想自己此時任人宰割的狀態,目不斜視地任由蛇女將他蔽體的衣物扯開,將滲出血的紗布剪掉,又用煮過的泉水揩乾他發熱的傷口周圍的血漬和藥液。
蛇女似乎對他轉變的態度不置可否,隻輕哼一聲作為回應。瓶女一如既往的一聲不吭,而翁道人仍抱著他隻剩個底兒的酒葫蘆,哼唧個不停,似乎根本不在乎旁的事了。
魏弦京滿身是傷,光是斷裂的胳膊和腿骨就夠難處理了。可蛇女動作很迅速,雖然手法比較粗糙,效果卻出人意料地不錯,並沒有在換藥的過程中加劇傷口的撕裂。
“再去將山洞周圍用藥熏一熏,這的血腥味兒還是太濃,免得招來野獸侵襲。”
手上動作不停,蛇女頭也不抬地吩咐起來。葉翎攔下了正要跑出去的瓶女,溫聲道:
“你去歇息吧,我去就好了。”
說罷,她從山洞的角落拿起一些半乾的草藥,借篝火點燃。那些草藥冒出細細的煙霧,頃刻間驅散了山洞裡藥味兒混雜著血腥的氣味兒。
見葉翎走了出去,魏弦京輕聲對蛇女說道:
“多謝姑娘搭救之恩。不知姑娘從何處學來的醫道,手法如此精湛,便是比諸多開門立戶的名醫,也不遑多讓。”
他感到後背上有條不紊處理創口的手指一頓,繼而便聽到蛇女那極容易辨認的,帶著涼意和沙啞的聲音輕笑道:
“魏世子有話要講?”
魏弦京一曬,卻也沒有多少被看穿的尷尬,接著說道:
“諸位都是有本事的人,實在不必為了我這將死之人平白斷送性命。實不相瞞,皇上派來的人正在搜捕我,不見到我的屍首,是絕不會罷手的。東躲西藏並不是萬全之策,屆時害人害己,還請姑娘仔細斟酌。”
蛇女的手又動了起來,繼續為他上著藥,這會兒不知為何卻狠狠戳到了魏弦京的傷口,令他猛地一抖,差點兒吐出一聲痛呼。
他連忙合上雙唇,堪堪止住那未出口的痛聲,身後傳來蛇女冷冰冰的聲音,可魏弦京莫名覺得那聲音之下隱藏著一點兒刻意的味道:
“喲,不好意思啊世子爺,小的是個街頭賣藝的,這醫術是小的去醫館偷師的,難登大雅之堂,可讓世子爺見笑了。”
魏弦京知她八成是故意的,不知用了些什麼藥,讓他背後破損的皮膚火燒火燎般疼痛不止,使他忍得青筋暴跳,冷汗直冒,不敢張口,生怕什麼丟人的呼痛聲跑出來。
可到底時間緊迫。魏弦京既怕葉翎回來,又用她那理所當然的懵懂堵他的嘴,又怕追兵趕來,當著他的麵兒要了這幾人的性命,隻能繃著聲線說道:
“姑…姑娘,葉翎性子善良憨直,或許看不清這其中要害。皇帝一定會要我的性命,若我不死,牽連甚廣,屆時許多人都會跟著遭殃。而姑娘既是葉翎的朋友,便該規勸一二,免得讓她陷入危局…呃。”
魏弦京的話被一陣尖銳的刺痛打斷了,讓他不得不停頓下來,吸了好幾口涼氣,才堪堪驅散眼前的白霧。
“葉翎是我生死之交,與我情同姐妹,生死一體。她是什麼樣兒的人,我自然比世子爺清楚。”
他身後,蛇女的聲音嘶嘶作響,難掩冷意。即便是還在因為那半壺猴兒酒抽抽嗒嗒的翁道人此刻也噤了聲,老老實實地縮在低迷燃燒著的篝火旁邊,安靜地抱著那酒葫蘆,縮成了一個球。
“世子爺若是有心,便少費功夫做些旁的事。因為若葉翎要做一件事,那便是九死不悔,百折不回,而現在她要做的事就是救你。”
她的聲音低啞,喉中嘶嘶作響,有那麼一瞬,仿佛像一條冰冷的蛇在魏弦京的身後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