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翎將魚和河水先用鐵鑄鍋燒得滾燙,又將滾熱的魚湯倒進瓦罐兒,在瓦罐中扔了些隨手采的野蔥和沙薑,將瓦罐兒用葉子蓋住,擱在火堆不遠不近的地方。
她做完這些,走到魏弦京身旁坐下,而魏弦京有些局促地收回落在她臉頰上的視線,回應道:
“原來如此。是我唐突了。”
“嗬,”
一旁借火堆烤著乾糧的蛇女嗤笑一聲,狹長的眸子轉向他們,冷笑道:
“倒不至於唐突,畢竟我確實不是用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學的醫術。當年我大字不識一個,憑借著這張臉,”
蛇女帶著點兒惡意,將她半張覆蓋著詭異斑紋的麵容轉向魏弦京的方向,卻沒在他臉上看出幾分異樣,這讓她覺得無趣,意興闌珊地又垂頭去翻動那乾糧和鹹肉了。
“讓那醫館的駐館大夫起了研究的興致。我讓他在我身上試藥,我呢,便有了賴在醫館兒不走的理由,聽他和學徒偶爾透露出的三言兩語,偷偷翻看醫書識字辨圖。”
她頓了頓,聲音輕蔑道:
“後來自是被那些人打斷胳膊趕了出去,那大夫醫術不精惱羞成怒,從我臉上剜了一塊兒皮肉下來。”
“阿姊,都過去了。”
葉翎輕聲說道。而蛇女抬眸看了她一眼,將唇角那抹蔑笑收了回去。
而魏弦京好半晌說不出什麼話來。他不是沒有經曆過直白的野蠻,幾年前他在刑部聽差,也不得不見識許多刑訊場麵,聽聞許多冤屈不公。
可他沒見過一人如同蛇女一般,帶著輕蔑,帶著挑釁,將這些被壓迫的悲苦輕描淡寫。
“阿姊很聰明,”
他聽到葉翎轉過頭來,用一種讚歎的語氣說道:
“她在醫館短短兩個多月,便學會了識字,還教了我和瓶女呢!”
魏弦京在葉翎的眼底看到那些並不隱秘的光亮,恰似日光拂過埋沒在塵土之中的珍寶。
她活得很辛苦。
魏弦京心道。她,蛇女,還有許許多多的其他人,都汲汲營營地在塵埃中掙紮求存。他們沒有依靠,不問來路,也不問歸途。
可即便遭受命運這樣的搓磨,葉翎眼中仍有光芒閃爍,手中仍握有利刃。命數使她低微、使她坎坷,卻從未使她服軟和求饒。
魏弦京突然想回到初見葉翎的時候。在侯府那花團錦簇的園子裡,在葉翎遭受不公、懵懂下跪的時候,他或許應該走過去,將年紀幼小的葉翎扶起來,對她說一聲“不必害怕”。
他或許該幫一幫她,救一救她,但是他沒有。
這讓魏弦京在經年以後,麵對葉翎毫無陰霾的年輕麵容時,心臟難以自製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