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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犀一驚,猝然抬頭,一個身材魁梧的八尺大漢不知何時挪到了她麵前,見了她懷中抱著的郎君,怪叫一聲:“柳續?!”
這一聲氣焰實在囂張,謝靈犀將人抱緊了些,斂了唇線,“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
那彪形大漢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句,啐了口唾液,“我是你爺爺!”
說罷,便伸手要搶人,見柳續昏迷不醒,更是惱怒,幸好他今夜省了那住店的錢趕路,不然這小子豈不被女妖精禍害了去!
這人便是柳家二郎。
他前些日子收了柳續的家書,連賣豬鋪也不開了,連夜收拾盤纏粗繒布衣上了京,怎料接連大雨,阻了行程。
說起來那逼婚的官兒……
柳訥看了看麵前狼狽,他雖心粗,卻也看得出這娘子對柳續溫柔如水,兩人滿身血汙,怕是被人追著砍了——
柳二哥瞥了眼自己包袱裡露出一片雪刃的菜刀,心虛地往裡放了放。
他局促地收回手,想像讀書人一樣文縐縐地說話——
“弟妹,是我得罪你了。”
謝靈犀方才便覺得奇怪,這人她並不相識,可見並非什麼世家郎君,況且這舉止粗痞,更不似與柳續相識的讀書人。
細看兩人樣貌似有相同,見柳訥道出那句話,謝靈犀恍然:“柳二哥。”
閒庭看花時,柳續曾與她說過他家中幾個哥哥,謝靈犀當時雖表現得不太在意,但還是默默記下來。
其中二郎性子最急,不愛想事,但心卻是最好的。
不待謝靈犀說旁的,柳訥徑直背起柳續,將包袱裡的菜刀扔給謝靈犀,“弟妹,你們家在哪?”
夜風吹得謝靈犀渾身一抖,這時卻心裡安定下來,未受傷的那隻手緊握刀柄,回神:“走這邊。”
夜路難走,謝靈犀就著雪刃透的光勉強看清,雖幾次走錯了道,但總算摸索著回家。
她與柳訥一路緘默不言,各自都暗暗打量著對方,許久柳訥忍不住道:“……我們家很窮,還常常被人討債,最寶貝的就是這個會讀書的弟弟……”
他頓了一番,“你……可以找更好的。”
謝靈犀全身被夜雨打濕了,本十分倦怠,聞言不假思索:“他很好。”
柳訥:“我是說……”
這時拐過遇襲那條小巷,謝靈犀忍不住看了眼地上的血紅腸子,原來是屠夫收攤時隨手倒在地上。
柳二郎也是個殺豬匠。
謝靈犀轉頭,突然問:“你不同意這門親事?”
見柳訥不言,輕輕笑了一聲,其中蘊著些自嘲,“是了,本就沒有拜過高堂,也算不上什麼名正言順的夫妻。”
謝靈犀靜靜看著柳訥,言辭鋒利:“二哥來長安,是來做說客勸柳續離開我,還是打算用這刀逼了我們和離了事?”
菜刀鮮亮,映出謝靈犀含水的眼瞳。
柳訥張張嘴,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啊!當時氣極了拔腿就來,如今這些天過去,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想什麼。
若是柳續真的與這貴女情投意合呢?若是這其中並沒有什麼逼良為娼、仗勢逼婚的戲碼呢?
柳訥頭上冒出幾滴汗,涔涔流下來。
天知道,他包袱裡還藏了一把剁骨刀!
“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