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李宴起自己怒火攻心時敲在對方後腦的那一下。袖子卻又被身後的姑娘扯住。
“阿兄,他不記得也好!你看他傷得這麼重,隻怕昏迷之前一定遇到了極為可怖的事情,不記得,反而是好事。”
好事!
李宴淡淡一哂,將盛著湯盞的托盤放下。
他對床榻上帶著傷的這人並沒有什麼好感,單單隻是剛才他將妹妹壓在身下這一條,就足以讓他心生厭惡。
要張伯幫他治腿,也不過是秉承著素來做人的原則而已。主動告訴這人是他害他失了憶?還是算了吧。
“那麼你還記得些什麼?記不記得自己是誰?為何會流落到這裡?”
青年搖頭,眼神匆匆從李窈的麵頰上掠過。
“什麼都想不起來······姑娘你說得極是,忘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張伯在一旁咳嗽一聲。
“好了,謝不謝的容後再說,再不替你治傷,天都要亮了。老頭子我還想回去補覺。”
他像趕蒼蠅似的朝李宴揮手,“這藥弄好了,再去熬一鍋我早先跟你說過的,去淤化血的藥來。還有——”
張伯衝著青年招手,“趴下。”
縮在角落的青年一動也不動,身形一瞬間還有些僵硬。
張伯急了,雙眼一瞪,“怎麼,你小子是嫌命長了嗎?還不動?”
青年這才抬眼,幽幽看了一眼李窈。
他不說話,臉上浮起一抹紅雲,身子縮得更緊了些,像是在猶豫著什麼。居然還竭力將帶傷的腿壓向身側,一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樣子。
李窈覺得莫名其妙,她還從沒見過這人如此拘謹的一麵。
如此青澀又拘謹的模樣,倒像是個被人輕薄了的純情少年郎一般。
可這人早就過了能被稱做少年郎的年歲。
在前世距今不遠的幾個月後,就能用那般叫人麵紅心熱的手段折辱她,料想此前也與純情扯不上什麼關係。
難不成失了記憶,就連裡頭的芯子都換了?
李窈杵在原地不動。摸著胡子的張伯卻已經轉頭看向她,就連李宴都按捺不住。輕輕一聲咳嗽。重重在妹妹手腕上捏了一把。
“跟我出來,他一個男子,衣衫不整的,該避忌著。到外頭去。”
他的聲音不大。
但廂房裡著實狹窄。屋裡頭的四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李窈臉頰上騰得湧起一股熱意,床榻上的人卻又殷殷望過來。
這人衝著她露出一個溫吞的笑,帶著些許歉意,還有些無措,聲音小如蚊訥。
“勞煩姑娘你了。”
*
屏風後,青年喝過麻沸散。
重新趴伏在了床榻上。他將側臉靠在柔軟的棉花頭枕上,眼睛卻看著屏風的那一側。
床榻邊的小幾上,不甚明亮的燭火隨風飄搖。
張伯低低朝外頭吩咐了一聲,一隻皓白的細腕就遞來一把尖刀。
意識漸漸模糊,身後隱約傳來皮肉被劃開的聲音。聽得叫人牙酸。腿腹上的傳來尖刻的痛楚。青年借著那點痛意,始終保持著清醒,唇邊掛著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的視線黏在雪稠的屏風上。
屏風那一側,李窈安靜地垂首站著。不時整理著張伯從裡頭送出來的東西,都是些染血的布帛,零星的腐肉塊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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