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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昭怎麼敢去捂蕭星野的眼睛,她又不是聽不出來他在開玩笑。
“不怎麼樣。”
她低著聲答話,意在不想被彆人聽到。
走廊上。
過往不同女生的探詢目光,在經過他們旁邊時,會多一兩秒駐留,其中不乏喜歡蕭星野的女孩子。
江昭昭不再和蕭星野對視,防止被人看出她眼神裡費力遮掩的喜歡,目光虛落一旁:“我要是碰你一下,那些喜歡你的女同學要把我切片了。”
柔柔軟軟的語調,加上她本就甜糯的聲線,糅合在一起,配合誇張的言辭,聽起來像是在委屈地控訴不滿。
說出口以後,她自覺更像是酸溜溜的吃醋語氣。
糟糕。
蕭星野不會聽出來吧……
“我看誰敢。”
蕭星野的語氣少了兩分柔和,維護她的安定感化成宣示主權一樣的承諾,“江昭昭,你彆總是怕這怕那,你太過為彆人考慮了你知道嗎?”
她聽到這話,注意力重新移回蕭星野身上,看見他淡粉色的薄唇輕動,“你怕我和彆人結仇,怎麼不怕自己受委屈?你怕彆人欺負你,先不說這是沒發生的事,就算發生了,我會不管你嗎?不管什麼原因,誰欺負你就是和我過不去。”
她的杏眼微微睜大,一時啞然。
蕭星野眼裡的笑意所剩無幾,認真倒是絲毫不減:“彆人怎麼無所謂,她們和我無關,誰敢欺負你之前,先讓她來問問我答不答應,我要是連我的朋友都保護不好,那我也太沒用了。”
江昭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沒想到她一句話,會引來蕭星野如此鄭重其事的答複。
“對不起。”
蕭星野見她不說話,低眸試圖在她眼裡確認自己說的話是不是有問題,嗓音軟下去,“我說的話有點重,嚇到你了?“
“沒有沒有,我沒那麼容易嚇到。”她及時回答,打消蕭星野的顧慮。
蕭星野鬆緩一笑:“沒嚇到就好,我沒彆的意思,隻想讓你知道,你不用太擔心沒發生的事,放輕鬆點,就算有事也有我在。”
她想問一句,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可他的話,分明已經給出答案,都說了,是朋友。
越是這樣,她越是不甘心隻做朋友。
進一步,沒資格。
退一步,不甘心。
隻剩亂掉的心跳,劇烈跳動著,提醒她可以正常呼吸。
她的耳闊很燙,穩著聲音應答:“嗯,我記住了,謝謝你。”
“這麼公式化?”
蕭星野真的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他說這麼多,就換來一句謝謝,而且江昭昭對他的應答,就像是小學生對班主任的那種回應,她眼神裡的純澈怎麼都掩飾不住緊張。
他無奈又好笑地問一句,“我又不是老師,怎麼你每次和我說話,都有點怕我?之前和你說的話,全忘了?”
那不是怕。
是快要瞞不住的喜歡。
是在你麵前無法避免的自作慌亂。
確實除了“謝謝你”之外,還能有好幾種不同的回答方式,可是其他的句式,難以遮擋個人情感色彩。
比如“你對我真好”。
或者“你這麼好,我要怎麼謝謝你呢”。
還有“你是隻對我一個人這麼好嗎”。
這些話聽起來,有點逾越普通朋友之間的界限。
她不敢說,隻能壓下內心的萬頃浪濤,用最不會出錯的萬能句式,蓋過為他心動的充足證明。
瞞著洶湧的喜歡,把一切竭力維持在應該算是正常的層麵上。
當然沒有忘記他和她說過,不用怕他的那些話,不僅沒忘記,每一個字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沒有怕你,”江昭昭百轉迂回,找到合適的說法,“我不太會人際交往這方麵,加上不常和男生說話,可能不自覺就緊張了,我也控製不住。”
蕭星野毫不懷疑她的話,弧度很淺地勾了下嘴角:“那你可以多和我說說話,鍛煉一下,時間長了應該就不會緊張了。”
要命。
多和他說話,隻會把喜歡他的心思暴.露得更快。
知道他是為自己考慮,給她提中肯的建議,她想再說一句謝謝,又想到他說自己公式化。
江昭昭按耐著鼓噪的心跳,接下蕭星野的提議,換個語式:“那你……真是個好人。”
就是單純覺得他很好,可又不能表露對他的心思,以她笨拙的臨場反應,這句話成為不二之選。
蕭星野這次是真的氣笑了,即使這樣,他還是溫聲輕語和她說話,像是刻意引.誘:“你知道這話一般是什麼情況下說的嗎?”
她反應過來這話的另一層意思。
眼前隻顧著換說法表達對他的感謝和藏匿喜歡,沒考慮到這話大部分是女神用來拒絕追求者的委婉說辭。
事已至此,她隻能為自己犯下的錯買單,硬著頭皮說不知道。
蕭星野給她解釋深層含義:“大部分情況下,這是女生用來拒絕男生的推辭。”
他說話的時候,桃花眼裡隱含的笑意化作星點碎光,好整以暇等著她的答複。
她迎著蕭星野的潤朗笑眼,大著膽子把問題拋回去:“你這麼懂,被女生拒絕過多少次啊?”
話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以蕭星野各項優秀到讓人讚不絕口的條件,誰會拒絕他啊?
根本不成立。
目前就她所知,向來隻有他拒絕彆人,沒有彆人拒絕過他。
蕭星野略感意外,眼底溜過一抹玩味,他的聲音明顯放緩,像是商量:“你能不能替我把今天的作業寫了?”
她沒料到他的話題突然轉變這麼大,一時沒跟上他的腦回路,也詫異他怎麼會提出這種不符合身份的要求,思考了下:“不能。”
尖子班的作業難度和普通班的作業難度,人儘皆知不是一個等級,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真要是答應了,回頭做不出來,那不就太丟臉了嗎?
其次,蕭星野那飄逸又不羈的筆跡,她實在模仿不來,就算她幫忙寫了,之後作業交上去,老師一眼就能看出來作業不是蕭星野寫的,那不就害了他嗎……
蕭星野低眼翻腕,注意到手表秒針走動,重新抬眸對上她的目光,輕笑聲分外抓耳:“兩秒之前,我第一次被女生拒絕。”
這話太撩。
他第一次被女生拒絕,還是被她拒絕。
來不及細想,她的臉和耳朵已經再度攀上新的高溫。
難怪話題一百八十度轉彎,原來是在給她設陷阱。
她竟然不假思索跳進陷阱,所付出的代價,是一顆滿載少女愛戀的心,徹底失去自我方向,全然把掌舵權,交給了他。
“不信我?”
蕭星野為增加實話的可信度,誠心補一句,“說謊的人,期末考試不及格。”
按這個邏輯,假如他是在說謊。
那等到期末考試結束後,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就會變成“昔日年級第一這次期末考試竟然不及格”之類的內容。
江昭昭從來不會不信他,隻是不敢相信,第一個對蕭星野說不的女生,會是她。
真要追溯的話,在此之前,她還拒絕過蕭星野不少次。
他要幫忙送作業,她說不用麻煩。
他要送她回家,她說不用麻煩。
他提出要幫她的話,她很多次都回不用麻煩,這麼一想……她好像還挺不知好歹的。
彆的女生為了接近蕭星野,費心製造各種機會和偶遇。
而她多次拒絕蕭星野的原因,真的隻是不想給他添麻煩,如果不會麻煩他的話,她也很樂意被他照顧著。
她喜歡他,所以優先為他考慮。
江昭昭急忙補充說明:“哪有不信你?就是我突然想到,在這之前,好像我也拒絕過你幾次來著……”
“嗯,嚴格意義上來說,”蕭星野還是笑著看她,完全沒有對待彆的女生那副禮貌又疏離的模樣,“你是目前為止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拒絕我的女生,你說我被拒絕過多少次啊?你數得清嗎小兔子?”
蕭星野很少主動和女生往來,也不會對彆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所以沒有女生能擁有拒絕他的機會。
彆人得不到的機會,全部送到了江昭昭這裡。
他被一次次拒絕,下一次還是不厭其煩地想幫她搞定麻煩。
說不上為什麼,沒有緣由,似乎是完全趨於本能的反應。
江昭昭低頭看鞋尖,有種理虧的心虛感:“誰沒事去數這個啊……”
“昭昭,快上課了。”
還完課外書的荊雲霜朝這邊走來,站在江昭昭身側晃晃她的手臂,“我們回班吧?”
“好。”
江昭昭和荊雲霜準備回班,離開之前,她和蕭星野揮手說再見,蕭星野輕微頷首作以表示。
一直到晚自習。
江昭昭的腦海裡,還是會多次不受控製,複現著蕭星野今天和她說過的那幾句,惹她心動難忍的話。
的確,她數不清拒絕過蕭星野多少次,倒是能數得清為他臉紅心跳了多少次。
每一次為他悸動,對他的喜歡都會多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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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一班。
燈明如晝,老師不在班內,講台上空無一人,黑板上還有值日生沒來得及擦掉的板書。
蕭星野坐在座位上,右手握著黑色水筆,左手下攤開一本數學拓展習題,目光虛焦,像是在凝神思考難題。
他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像是一尊出自雕塑名家手下的曠世巨作,五官輪廓硬朗清晰,明暗光影勾勒出英氣俊逸的眉眼線條,一點燈光綴其中,畫龍點睛,不過於此。
“還有你想不明白的題啊?”
楊佳怡見蕭星野難得有不會的題,小聲問一句,眼神緊跟著聚焦於蕭星野的習題冊上,好奇是什麼題把他難住了。
在她看清所有題都有相應答案後,有些疑惑,這不是都寫完了嗎?
蕭星野的視線沒有變化,還是垂著眼,低聲道:“我又沒說我在想題。”
他在想下午走廊上的一幕幕。
江昭昭毫無預兆撞進他懷裡時,一股清香芬芳的橘子味隨之撲進他的鼻腔,女孩子很柔軟,沒有碰疼他,她站穩後,那股橘子味也變得疏遠。
她碰到的位置是胸膛正中,靠近被撞部位的左側,那裡原本平穩的心率,被撞得亂了節奏。
他第一次為女孩子擔心。
擔心她流鼻血,擔心她碰疼了會哭,真哭了的話,他要怎麼辦?不哄她,於心不忍,哄她……他又不會哄女孩子!難道要現場找人教他?
不想她受委屈,偏偏她是個逆來順受的性格,顧慮還挺多。
還真是膽小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