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嗯,他原話。】
楊佳怡安慰她:“你看,一句話裡麵有兩個不確定的詞兒,可能和不一定,說明他沒想好到底是出國,還是不出國。”
荊雲霜附和:“對呀,他可能就隨口一說,而且他這條件,國內大學任他挑啊,也不是說出國讀書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兩個軍師輪番上陣分析蕭星野的語意,幫江昭昭反複揣摩,解開她的心結。
江昭昭很聽勸,情緒得以平複,又是打字又是發表情包感謝她們兩個耐心勸說。
或許暗戀者的境遇大多相同,會被對方的言語舉止牽動情緒,會因為對方隨口一提的事而精神緊繃。
尋找好友幫忙解析他的意思,揣測他的態度,以求得安心。
她仔細一想,分彆天數以百為單位。
好像遠在天邊遙遙無期,又好像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近在眼前火燒眉毛的,當屬期末考試。
江昭昭利用周日整天,眼過一遍本學期全科目所學內容,做好儘人事聽天命的準備。
考試分兩天進行。
周二下午,最後一門考試結束,一群少男少女帶著沸反盈天的歡聲笑語,踏出考場,邁出校門。
“終於考完了,季羨林先生那句話說的真對啊。”荊雲霜揉了揉長時間低頭答卷導致酸痛的後頸。
江昭昭有預感是哪句,身後的穆銘未說出來:“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麼東西,這句?”
荊雲霜頻頻點頭:“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穆銘未也。”
蕭星野聽著荊雲霜和穆銘未拌嘴,耳後還有學弟學妹追打嬉鬨的聲響,分外聒噪。
他走在江昭昭身後,和穆銘未同排。
旁邊一個學弟往前跑著追同學手裡的籃球,不小心撞到他,也沒停步說句抱歉。
他懶得計較,隻提醒江昭昭:“靠邊走,彆被碰到。”
江昭昭很聽話,和荊雲霜朝旁邊內側的路貼近了些走。
荊雲霜正在說最近上新的漫畫月刊內容,江昭昭偏頭瞧她說得眉飛色舞,很難不投入進去,絲毫沒注意到側方飛來一顆籃球。
蕭星野一看拋物線,大致估出落點在江昭昭頭部附近,危險係數極高。
他的超快反應力發揮用武之地,行動先於思考,伸手向前,手背直迎撞來的籃球,用力反擋。
籃球落地,江昭昭的餘光告知她,蕭星野眼疾手快,為她擋掉了突如其來的傷害。
幾個學弟停止追逐,嬉笑表情全然收斂,緊張和不安竄升流轉,他們迅速往這邊跑來。
蕭星野臉色很差,江昭昭顧不得什麼肢體接觸的分彆,著急捧起他的手察看情況,語氣滿含擔憂和關心:“你怎麼樣?嚴不嚴重?”
失手的學弟站定蕭星野身旁,率先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幾個學弟緊跟著表達歉意:“學長對不起,我們鬨著玩,沒注意這邊。”
蕭星野冷眼睨他們,嗓音生寒,涼意刺骨:“這是打球的地方?”
周圍走動著考完試得到解放的眾多學生,附近修剪過的花圃草坪旁邊蝴蝶翩翩,校門口距離這裡不遠。
操場處於反方向位置,設有露天籃球場,很多男生會去那邊打球。
學弟們不及蕭星野高,仰視他的動作像挨訓的小學生,紛紛老實回話:“不是。”
蕭星野眉頭微皺:“還好沒人受傷,不然——”
“手都紅了。”江昭昭無意打斷他說話,心疼地低聲呢喃。
小時候,她哪裡磕了碰了,家裡人都會給她吹拂傷口,好像吹一吹,傷口的痛會隨著風消散。
心理作用悄悄作祟,確實患處受涼風眷顧之後,會減輕些許痛感。
她如法炮製,急切地伸指輕撫蕭星野手背泛紅區域,仔細吹氣化風,為他緩解痛感:“呼——呼——”
完了。
蕭星野的思維拋錨下線,他剛才要說什麼來著?一個字兒都想不起來了。
算了。
隻要她沒事就行。
學弟看見蕭星野手背上被籃球砸出的紅痕,更加不安:“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後不在這附近玩籃球了,你留個我的聯係方式,有不舒服就找我,我和我爸媽帶你去醫院檢查。”
態度可以,沒得挑。
蕭星野對於自己的情況,心裡有數,見學弟知錯就改,沒為難他:“你走吧。”
“等會兒。”穆銘未遞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你加我,之後要是他哪不舒服,我找你。”
“好。”學弟拿出手機掃碼。
穆銘未斜一眼蕭星野,知道他著急沉浸江昭昭的溫柔鄉,懶得和彆人多糾纏。
但他和蕭星野關係好,不可能熟視無睹地輕易把人放走,留個聯係方式多一層保障,萬一後續真出問題,也不至於找不到人。
學弟加完穆銘未的聯係方式,俯身撿起籃球,和一旁等候的朋友離開。
江昭昭低著頭,沒發覺蕭星野深深凝視她的溫情目光,關注點全在他的傷勢:“很疼吧?”
蕭星野手背上被她緩緩吹過的皮膚,有舒適的涼風輕淌,這陣風似乎直達他的心底,疏通了全身脈絡。
他起了小小貪念,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聲音低柔:“你再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信以為真,專心繼續:“剛才籃球飛過來,你給我說一聲,我躲開就好了,乾嘛伸手去擋,會不會影響你彈鋼琴啊?”
“速度太快,來不及給你說。”蕭星野的喉結上下滾動,心尖被暖意包裹。
學期初,他隨口一提鋼琴課的事,到了學期末,她還記得。
“那會不會影響你彈鋼琴?”她追問重點,抬眸的瞬間,視線交錯,呼吸加快不止一點點。
蕭星野彎唇的弧度很好看:“不會。”
她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他補充條件,以證自己真的沒事,“我回去了彈給你聽。”
意外之喜撞進她的小宇宙,開始期待他會彈什麼曲,又擔心他刻意逞強:“不舒服就彆強迫自己,我又沒說不信你。”
“我知道你信我。”
蕭星野和她說話的聲音,總會放得輕和溫柔,不同於和彆人說話時的疏離冷淡,“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彈琴給你聽,你判斷一下有沒有影響。”
“誰擔心你了。”她鬆開蕭星野的手,欲蓋彌彰為自己辯解,生怕藏不好小心思,躲開和他的對視,加快步調打算追上前麵的荊雲霜。
心口不一的說謊懲罰,代價是臉和耳朵變得更紅更燙。
一想到等他回家以後,可以聽到他彈鋼琴,倒是沒那麼抗拒即將到來的分彆了。
蕭星野笑語鬆快,桃花眼尾部輕挑:“小沒良心,我為誰受的傷啊?擔心我不應該嗎?”
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有多矛盾。
一邊不想讓她過度擔心,一邊聽到她說相悖的話,竟想要她牽掛並不嚴重的傷勢。
按理科生的說法,這種感受應該叫無解,而且感情之事,本就不遵循常規邏輯,隻遵從原始內心感受。
江昭昭沒回頭,順著蕭星野先前的意思答話:“是你不想讓我擔心的呀,那我就聽你的嘍,絕不擔心。”
“嘶——”蕭星野在她身後發出吸涼氣的聲響,嗓音隱忍又克製,“好疼,可能傷到骨頭了。”
她臉色驟變,立時返身回到蕭星野旁邊。
四目相接,她的慌亂和焦急無所遁形:“我看看。”
預備再次捧起他的手檢查傷勢之前,蕭星野輕勾眉毛,玩味的眼神儘收她的精彩表情:“不是說絕不擔心嗎?”
意識到被騙,江昭昭氣鼓鼓地揚手要打他:“你敢耍我!”
本以為蕭星野會躲開,結果他根本沒動,任由綿軟的小拳頭落在他寬闊厚實的肩膀上,他笑出聲:“揍人就這點勁兒?給我撓癢癢呢?”
她備受激將法刺激,抬起攥緊的拳,佯裝認真示威:“蕭星野,你彆跑!”
蕭星野陪著她玩,笑得玩世不恭,邁開步子:“我就跑。”
她追著蕭星野的方向,避讓開近旁的同學,初夏的風卷過耳際碎發,像是將她帶回了初三結束的那個暑假。
當時的她還不知道,會在盛夏遇見一眼驚豔的少年,惦念了他許久。
更沒想過,她會在高二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肆意和他玩鬨。
以前,和他說一句話都要字斟句酌,在心裡打幾遍腹稿才敢開口。
現下,不再有諸多顧忌,就和他保持著好朋友的身份,玩笑打鬨,隨心而為。
變化悄無聲息,時間使他們日漸熟悉親密。
荊雲霜和穆銘未在後麵慢吞吞地走,遠遠望著江昭昭和蕭星野追趕玩鬨。
不知道上了高三以後,還能有幾次這樣輕鬆自在的時光。
他們幾個所住的方向有差彆,走到路口,互相告彆,兩兩同行。
穆銘未和荊雲霜一起走,蕭星野照例送江昭昭到小區門口。
江昭昭很不願意和他說再見,這一次分彆之後,下次見麵會是什麼時候呢?
她抬眼,企圖在蕭星野眸中,找出點她想看見的不舍。
“暑假作業有不會的題,隨時可以問我。”蕭星野的眼睛,黑中泛棕,經陽光沐浴,色澤更淺,像稀世的漂亮琥珀。
“嗯,好,”她怕蕭星野會拿彈鋼琴的事當個玩笑,就這麼翻篇,不禁叮囑,“記得回去了給我檢查你的手到底影不影響彈琴。”
說出來的每一個字,極儘委婉含蓄,足以說明她的立場,絕對是關心他的傷,而不是為了一己私念,向他索取要求。
“沒問題。”
“那……”她的音量變得輕了些,像無重量的羽毛,“再見。”
沒有立刻聽見蕭星野的聲音。
很明顯,他靜默了兩秒。
重新出聲的嗓音,有點微啞發沉,笑意寥寥無幾:“小兔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