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賽上的交接力棒?”鐘菇哈哈大笑,“我哥退下了,宗技術上了。”
陳子輕咳了聲,行了,彆說了,這話會讓他一個基吃黃料的。
“鐘師傅聽了以後,說宗技術一定會後悔搬過去。”馬強強憤憤不平,“鐘菇,你哥怎麼那樣說呢。”
陳子輕沒多大感覺,鐘菇臉色一變,怒氣衝衝地擼著袖子找她哥算賬去了。
“小馬,宗技術是怎麼回的?”陳子輕好奇宗懷棠的反應。
馬強強驚訝他的問題:“哥,你都不生鐘師傅的氣嗎?”
陳子輕把兩段棉線搓在一起:“沒什麼好氣的,我確實有讓他不待見的地方。”
馬強強呆了好幾秒,回答陳子輕前麵的問題。
“宗技術講他不像某些人衝動魯莽,他做決定都是三思而後行,不會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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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最後還是自己做了帆,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在馬強強的指導下完成的。他把帆船拿去辦公室,發現宗懷棠人不在,將帆船放到桌上就要離開。
想想還是找了張白紙撕下一塊,用宗懷棠的鋼筆在上麵留言。
【宗技術,帆已經裝上去了,可以啟航了。】
【希望你喜歡。】
後麵還有個奇怪的圖案,像是一個笑的表情。
宗懷棠回來先看的紙條,之後才拿起有了帆的木船:“帆真醜,用腳做的,孬子才會喜歡。”
的確醜,也的確看不上,但他沒有扯下來丟掉,湊合著用了。
宗懷棠又去看那圖案,照著描了一遍,確定是笑臉,他輕嗤:“哄女同誌的把戲,在哪學來的。”
隨手把紙條撥一邊,宗懷棠就用缺了一塊的紙寫申請,讓正好要去辦公區的同事替他轉交給李科長。
陳子輕這頭也在去找李科長完成標注任務的路上,他吃著蘋果拐進辦公樓裡,鐘明剛好從師傅的辦公室出來,手上拿著一個鋁飯盒。
鐘明一見到他就加快腳步走了,躲什麼多麼可怕的瘟疫一樣。
慢一點就會被傳染。
陳子輕把蘋果轉個邊啃了口,鐘明看出來他當時的口型是什麼字,明白他要說的是什麼了。
沒事。
鐘明不是那種在背後亂說閒話的人,不會把他這麼要命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躲就躲吧。
陳子輕去了李科長辦公室沒多久,第一車間那技術員就來了,他把宗懷棠的申請報告遞了上去。
李科長看了看:“小向,宗技術想搬去你宿舍啊。”
“是的。”陳子輕正色,“我們進行了溝通,想法上達成了一致,我相信他搬進來了,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
李科長把報告放在杯蓋底下壓著,氣色不怎麼好:“我上次提議你找小鐘說說,讓他搬回去,沒想到你給自己找了新室友。”
陳子輕說:“凡事都講個緣分。”
“室友又不是對象,講的是哪門子的緣分,不過性格上投緣些是比較好。”李科長把手越過肩膀伸到背後,使勁抓了起來。
陳子輕問道:“李科長,你怎麼了?”
李科長換個邊抓,瘦黃的臉難受得直冒冷汗:“背上長瘡了。”
陳子輕眼皮一跳,李科長要是請了病假不來廠裡,那他還怎麼做這個標注任務,他坐不住地站起身靠近:“什麼瘡啊,去醫院看了嗎?”
“看了,床褥潮了的原因,醫院開了藥,我一天三回的泡著藥水澡。”李科長停下抓撓,喘著氣去拿茶杯,手顫得很,茶水倒他嘴巴邊上了,弄得領子都濕了,他突然一下子衰老了許多,“過個天把就能好,我們講一講孫二。”
“老樣子,沒出大錯,就是經常曠工,對女同誌開不正經的玩笑,搶拿彆的同誌的東西……你也知道他的鼻子多靈,什麼味道都逃不了他那一聞。”
陳子輕說完了,中年人倒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不給丁點反饋,厚厚的指甲發黃,他的心跳到嗓子眼:“李科長?”
“誒,知道了,你回去吧。”李科長麵容憔悴。
陳子輕邊走邊回頭,李科長又開始抓背了,指甲大力刺進布料裡,刮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空氣裡都彌漫著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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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憂心李科長的瘡,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到了下班點,車間工人們吆喝著去大禮堂的影劇院看電影。
宗懷棠跟廠花先進去了。
陳子輕這頭被一個女同誌攔住了去路,他的大腦飛快運轉。
女同誌的同伴對陳子輕揮揮手:“向師傅好。”
說著拉了拉她:“快進去,晚了就坐不上前麵的位子了。”
“你先進去。”女同誌把同伴打發走,她離陳子輕更近一點,手勾著長辮子咬咬唇:“向寧,你頭上的紗布換成一小塊了,是不是快好了?”
“我不是緊張你,我已經喜歡上彆人了,我對你隻是普通同誌的關心。”
陳子輕在這一刻新添了一個記憶板塊。
女同誌跟原主是一個鎮上的,他們不在一個村子,過年回家能一道走。
原主對外是很麵麵俱到的,例如幫女同誌拎個包,給她開個餅乾盒,在她被流氓騷擾的時候挺身而出等等。女同誌就動心了,她給他寫信,一天兩封,這樣的程度相對來說已經比較奔放了。
原主怎麼應對的?
原主為了讓她死心,說他的對象是要既能在生活中為他洗衣做飯,又能在工作上幫他排憂解難,可以和他產生靈魂共鳴的人。
這條擇偶條件被標注了。
陳子輕心裡拔涼,後來女同誌有沒有說什麼,怎麼走的他都不知道,他蹲下來,抓起一個土疙瘩砸出去。
女同誌告訴原主,仙女在天上,不在地上,按他的標準這輩子都找不著對象。
陳子輕一百個一萬個同意。
他好煩啊,第四個標注要求一天一首詩,這個速度下去,詩集要不了多久就寫滿了。
第五個標注是要把詩集送給喜歡的人,沒表明是寫滿就送,還是寫滿以後找個時間送,他又不敢試,畢竟在給李科長打小報告的時間段上已經讓他吃過虧,領了個警告。
陳子輕祈禱他快點找到拉壞電線的人。
“你蹲這拉屎嗎?”
頭頂來了個低懶的聲音。
陳子輕後仰頭,他就這個姿勢看了一會,宗懷棠被他看得渾身不得勁,猶如洋辣子鑽到了衣服裡,在前胸後背扭動。
“今天放的是什麼電影?”陳子輕慢慢地撐著腿起來,腿關節發響。
“我哪知道。”宗懷棠大步穿過花草繁茂的小路進了大禮堂。
陳子輕第一次進到裡麵,他走得不快,東張西望四處打量,天花板貼著密密麻麻的瓷磚,每塊上麵都有花紋,蓮花燈垂落下來,不遠處掛了頂吊扇。
禮堂有一麵按了很多扇玻璃窗,沿著樓梯上二樓是晚會節目的大廳。
放映廳在一樓,不用上去。
陳子輕還在望這望那,後麵的宗懷棠戳他背脊:“快點。”
他們向著放映廳那邊走去。
這會兒,放映廳裡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光線暗了下去。
一個女同誌撩了撩耳邊碎發,無意間碰到了旁邊人的手,吃驚道:“好冰啊。”
“什麼好冰?”
男同誌是趕過來的,滿頭大汗,渾身熱烘烘的。
女同誌呆滯地坐著,手背上還有被冰到的涼意,她的臉白了白,踉蹌著跑出去不看了。
陳子輕差點被她撞倒,他揉著麻痛的肩膀走進了放映廳。
“去哪兒,就坐這排。”宗懷棠在最後一排叫他。
那裡有兩個空位,椅子上丟著一件宗懷棠的褂子。陳子輕不往前走了,就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開始了開始了!”
不知是誰在喊,興奮又期待。
幕布上放的是港片《昨天今天明天》,講鼠疫的。
陳子輕趁著片頭的時間從兜裡拿出兩個橘子軟糖,剝開一個吃到嘴裡,剩下一個給了宗懷棠,沒問到底要不要吃。
軟糖被陳子輕用舌頭從左邊撥到右邊,他在昏暗中轉著眼珠搜尋鐘菇的身影,沒找著。
放映廳裡都坐滿了,人真多。
他捏糖紙的動作一停。
剛才進來的時候有這麼多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