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厲一爺義子的身份,對外是留學歸來的名校高材生,回國就在他身邊做事,是個棟梁之材,多半要接他的位子。
知道內情的不會在這時候講出來,就連微小少爺都沒往外蹦一個字,他和垡城上流圈的幾人一桌,兩眼瞪著最前麵那桌。
微玉要是活著,能氣死吧,跟他有關係的出挑男人,都一個不少地出現在了他的贗品身邊。
包括自己的未婚夫。
微小少爺忍著不把手裡的銀筷子扔過去,他想著出行前父親的交代叮囑,想著微家的臉麵,長長地呼吸,不氣不氣。
這麼多人在,傅延生作為傅家家主,不會不講分寸。
然而微小少爺想多了,他未婚夫放在桌底下的手按在了所謂的贗品腿上。
陳子輕用指甲摳上傅延生的手背。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結束掉傅延生這條主線啊,真的要被氣死了。
傅延生在公寓不是都傷自尊放手了吧,這是又給自己安排了什麼新人設了嗎?
陳子輕的指甲都要翻上去了,傅延生依然紋絲不動,手掌跟鐵鉗似的緊緊箍著他的腿肉,他疼得發抖,不方便大喊大叫,又不想跟傅延生說話。
倘若不是要臉,他就來一招致命的猴子偷桃了。
畢竟傅延生在公寓門口已經被他傷過一次了,這會兒肯定還沒恢複。
門外倏地傳來騷動,有人敬重地稱呼“柏先生”“柏總”。
陳子輕臉上一喜,他飛快回頭,柏為鶴穿過奉承的名貴,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傅延生完整地捕捉到了前妻的表情變化,頓時就沒了惡意逗弄的心思。他看看手背上破皮滲血的月牙印,嗬笑了一聲。
去年就知道了,柏為鶴根本不是吃素的,他同樣吃葷,隻不過口味挑剔,普通美食很難入他的眼。
微玉發|騷|亂勾搭,誤打誤撞掉進他盤子裡了。
柏太太?
傅延生舔掉一點血跡,鐵鏽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口腔跟肺腑,他要看看,柏為鶴怎麼讓他的前妻做上柏太太的位置。
陳子輕把傅延生忘在了一邊,他等柏為鶴在他左邊落座,就湊過去跟柏為鶴講悄悄話:“還以為你不來了。”
“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柏為鶴西裝筆挺衣袖嚴整,他位高權重,慣於俯瞰百態,不給任何人間美色高攀的支點,不會為任何事動容,可他坐在了這裡。
柏為鶴的目光越過滿眼都是他的人,落向他另一側,麵色淡如水地開口:“傅總。”
傅延生皮笑肉不笑:“柏總。”
陳子輕看兩位總裁打招呼,他的白眼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厲正拙瘋了,把他跟柏為鶴,傅延生安排在一桌,還有個空位,估計是給夏橋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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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厲正拙開始帶夏橋正一桌一桌地敬酒,感謝前來祝賀的賓客。
來到第一桌,厲正拙說笑道:“Fairy,你化妝了?”
陳子輕:“……”
左右兩邊都投來視線,他木木地撩起烏黑的劉海,從上到下抹了把臉,把手攤開。
你們自己看,我手上有沒有粉,有沒有,有沒有!
柏為鶴收回視線,傅延生還在看。
“原來我們Fairy沒化妝。”厲正拙詫異,“那你的臉怎麼跟塗了胭脂一樣,叔叔乍一看,還以為你在做新娘子。”
陳子輕的嘴角抽搐:“厲叔真會開玩笑。”
“心情好啊。”厲正拙拍拍義子的肩膀,對他說,“Fairy,小正比你年紀小,以後他就是你弟弟了。”
陳子輕張口就來:“弟弟。”
夏橋正的臉上沒有表情:“哥。”
陳子輕起了層雞皮疙瘩,夏橋正要是接手方遠安的江山,那可真是一夜之間變成億萬富翁。
“弟弟?我們誰不是你的弟弟。”
耳邊響起傅延生陰陽怪氣的聲音,陳子輕搬椅子離他遠點。
傅延生刷了刷手機,他讓人查微玉眼瞳的顏色變化原因,不清楚會不會有什麼並發症。
一雙金瞳,有了雜色。
傅延生的心緒被厲正拙的笑聲打斷,他敷衍地與幾人碰了個杯,這對義父子跟他有奪妻之仇,小的老的都不會放過。
不會這麼算了的,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陳子輕感受到傅延生身上的殺氣,他不適地吃了個蝦,小半截蝦尾叼在嘴邊就轉頭去看左邊。
這一看就驚得伸手把嚇拽了出來,緊張地小聲問:“柏先生,你哪裡不舒服嗎?”
柏為鶴輕搖頭:“沒事。”
“什麼沒事,你臉都白了,是不是胃不舒服啊,像你們這種大老板,忙狠了就忘記吃飯,應酬還多,腸胃都不好。”陳子輕絮絮叨叨地站起來,“我扶你出去找個地方躺會。”
柏為鶴手伸過去,陳子輕沒動。
那手落在他被傅延生抓過的腿上,撫什麼細菌一般,撫了撫淺淺的褶皺。
陳子輕被燙到一樣,匆匆找了個借口走了。
柏為鶴用濕毛巾擦拭了一番十指,他拿起那隻被遺忘的蝦,慢條斯理地剝開蝦殼。
傅延生沒想到柏為鶴會吃微玉含過的蝦,這現象背後的信息不言而喻。
“他利用我的時候,比對著你更體貼更溫柔,也更騷,隻要我想弄,隨便怎麼弄都可以,他有這麼對你嗎,沒有吧,說到底還是既利用你,又不想和你親密接觸。等你沒價值了,你會連我現在這樣都不如。”
傅延生不知道自己的麵容是什麼樣,總歸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常態,他口不擇言道:“起碼我還落了個前夫的名聲。”
一個前夫的名聲也拿出來挑釁情敵,他要是知道,前妻的小名隻告訴了柏為鶴一個人,能氣吐血。
柏為鶴將剝好的蝦肉放進碟子裡,蘸上醬料吃下去,優雅地咀嚼著咽下去,他對傅延生淡笑:“傅總,失陪。”
傅延生一張臉冷得掉渣,這家夥就他媽在微玉麵前裝正人君子,還讓他裝成功了。
微玉像個傻逼。
傅延生欲要緊跟其後,身後冒出一個幽幽的聲音:“傅少,那個Fairy隻是跟我哥長得像。”
微小少爺一屁股坐在他哥贗品坐過的椅子上麵,情真意切地說:“你彆搞混了,再像也不是同一個人。”
傅延生毫不遮掩地嫌惡他的現任未婚妻:“微家選你做繼承人,是點兵點將點出來的吧。”
微小少爺瞪眼:“怎麼可能,我是通過層層考核才當上的!”
他的音量拔高點就將了下去,嘟囔道:“我跟他做過鑒定,我還讓他跟我父親做過鑒定。”
傅延生懶得提醒:“你連你哥都不如。”
微小少爺的呼吸漸漸紊亂,微玉還在微家時出儘洋相,他怎麼可能連微玉都比不上!
傅延生已經是他的未婚夫了,還要偏心微玉。他被嫉妒衝昏頭腦,怨恨道:“我為什麼要跟一個死人比,我哥的屍體都讓海裡的魚啃爛了……”
“啪”
傅延生甩了他一耳光。
周圍多道視線集中過來,微小少爺自取其辱,不過來就沒這事了,怎麼就沒沉住氣,他捂著臉難堪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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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魚池邊的椅子上陪柏為鶴,他的餘光瞥見蹲在牆角哭哭啼啼的原主弟弟,當沒看見。
哪知少年到他跟前哭來了,他隻好把人拉到一邊,敷衍地問是怎麼回事。
“是我未婚夫打的。”微小少爺放下捂臉的手,露出臉上的巴掌印。
陳子輕的臉條件反射地灼痛,他深有體會地勸說:“那種家|暴|男是不能要的。”
“我不跟傅延生結婚了,就要想辦法做柏太太,我上次在夏家村想給柏先生下藥,隻是沒找到機會。”微小少爺什麼話都往外說,他說完見他哥的贗品不給回應,扭著眉毛不滿道,“喂,你怎麼不說話!”
陳子輕不想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為什麼非要靠婚姻靠男人?”微小少爺吸了吸鼻子,“因為我父親希望微家能回到從前的輝煌時候,做垡城的商界之首。”
陳子輕還是不想說話,那位子如今是傅家在坐,原主他爹是真感想。
“Fairy,你不會也想做柏太太吧。”微小少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你不是傍上厲一爺了嗎,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可不道德。”
就差說,你怎麼和我哥一樣了。
陳子輕擺了下手:“管好你自己的是吧,弟弟。”
微小少爺的臉色驟變,這個贗品怎麼會叫他弟弟?他一把抓住老男人的手腕:“你到底是誰?”
陳子輕瞟向一處:“你未婚夫過來了。”
過來的不止傅延生,還有厲正拙,夏橋正,費萊爾,加上坐在魚池邊的柏為鶴,原主的支線主線人物表上活著的,齊了。
厲正拙那張病態的臉被酒精熏紅,頗有一股美男子的模樣,但他嘴裡的話就隻有瘋子才能說得出來。
“Fairy,你跟我進去,我宣布一件事。”
陳子輕高度警惕:“什麼事?”
厲正拙和藹道:“趁這個黃道吉日給你挑門婚事,我讓有意的今明兩天上門提親。”
這話一出,氣氛就變了。
在場的人心思各異,神色各異。
“我不要。”陳子輕態度堅決,“婚姻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的,感情要花時間培養,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缺一個都不行,哪能這麼隨意。”
魚池那邊的柏為鶴走了過來,他抿著蒼白的唇,一手抄在西褲口袋裡,一手拎著半支香煙。
“阿鶴,你來得正好,我想給Fairy安排親事,他不願意。”厲正拙語重心長,“Fairy,你要允許這世上有一見鐘情。”
陳子輕無意識地往柏為鶴那邊靠了靠:“我隻聽過見色起意。”
厲正拙一笑:“對你確實是這類人比較多。”
陳子輕聞著柏為鶴指間的香煙味,一聲不吭。
“舅舅。”柏為鶴說,“如今這時代,做父母的都不該安排子女的婚姻,更何況你也不是他的父親,你操這份心算什麼說法。”
厲正拙眯眼盯著外甥:“不合適嗎?”
柏為鶴吸了口煙,不偏半分地與舅舅對視:“嗯,不合適。”
“是舅舅草率了。”厲正拙的臉部肌肉牽扯了起來,“這樣,Fairy,你的婚事暫且挪後,那就選一個陪你過生日。”
陳子輕一臉迷茫。
厲正拙笑得誇張又詭異:“Fairy,你不會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陳子輕真不知道。他沒注意到,好像在場的人裡麵,有幾人並不奇怪他的反應。
“走吧,跟叔叔去會客廳挑。”厲正拙攬住他的肩,“挑個滿意的,喜歡的給你唱生日歌,跳舞,做什麼都行,你是壽星,你高興就好。”
陳子輕覺得厲正拙已經被反噬了,他是誰啊,還挑人陪他過生日呢,襪子裡麵的腳趾頭都扣起來了。
“厲叔,要是那個人不同意,這件事能不能算了,彆讓我再挑一個?”
厲正拙失笑:“誰會不願意陪你過生日呢。”
陳子輕一副不肯去會客廳丟人現眼的樣子:“我就在這挑。”
事實上他知道,厲正拙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非要他在熟人麵前尷尬。
“這才幾個人。”厲正拙縱容地搖搖頭,“隨你吧。不過,傅總跟他未婚妻不在選項裡頭,你可彆胡來。”
傅延生猶如吃了蒼蠅。
微小少爺倒是很慶幸,他甚至幸災樂禍,未婚夫吃癟的場景可不多見。
下一刻他就羨慕起了微玉的贗品,身邊老的少的都很好看。
陳子輕現在想跳進魚池不上來了,他擦擦滴到脖子上的汗,沉重的眼神逐一瞟過幾個熟人。
有他不想拉到自己這條短路上來的,也有非要擠進來的,看熱鬨的……
就費萊爾了!
費萊爾有外國男友,肯定會拒絕他的。
陳子輕往費萊爾那邊走,好社死啊,砰砰砰亮紅燈的相親節目也就這樣了吧。他經過柏為鶴身邊,一縷淡煙從他鼻子前麵飄過去,他沒有停,加快腳步去找費萊爾,隻想快點結束。
誰知道費萊爾齜牙咧嘴,白森森地笑道:“榮幸之至。”
陳子輕轉身就走。
背後傳來厲正拙友好的喊聲:“傅總,你去哪,我還沒儘夠地主之誼。”
“小正,你又要去哪,你是今天的主角,成熟些。”
厲正拙把想要追上主人的兩條狗叫回來,他跟旁邊吸煙的晚輩感慨:“阿鶴,Fairy在國外和你有過美好經曆,他一見到你就笑,我以為他會選你,真是沒想到。”
說完也不在意外甥的麵色,揚手道:“費萊爾,既然Fairy選了你,那你就陪他過生日去吧。”
於是陳子輕稀裡糊塗地被費萊爾帶去過生日了。
費萊爾開車在譙城兜了兩圈,停在一個較為私密的餐廳附近:“走吧,壽星,去吃燭光晚餐。”
陳子輕坐在車裡不配合:“我不想吃。”
費萊爾對著後視鏡照照自己的慘狀:“過生日要開開心心的,耍什麼小脾氣。”
陳子輕查看手機,沒有新短信,他鬱悶了會,忽然就問費萊爾:“燭光晚餐是你準備的?”
費萊爾笑而不語。
陳子輕下了車:“你帶我去。”
“現在又要吃了,像你這樣一會一個樣的矯作太太娶進家裡,隻能當祖宗供著。”費萊爾嘖了聲,慢悠悠地打開車門,在他的催促聲裡帶他進餐廳,去了三樓的一個包間。
陳子輕一個人進去的,他見到坐在沙發上的柏為鶴,有種飄浮了很久,終於落地的踏實感。
“你在厲家沒怎麼吃東西,我們先吃飯。”柏為鶴將桌上的菜單推向他,“想吃什麼就點什麼。”
陳子輕下意識地拿起菜單。
柏為鶴起身繞過桌子,立在他身側:“會點?”
“會啊。”陳子輕認真地說,“我先把所有的冷菜熱菜都看一遍再……”
有溫熱的氣息混著煙草味落在他耳旁,漫不經心地問他:“當時怎麼不選我?”
他手一鬆,菜單掉了下去。
柏為鶴將菜單放回他手中,自己的手並未撤離,而是從外麵攏住他的手指:“成為你的首選,是有多難。”
陳子輕咚咚咚跳動的心臟不知怎麼靜了一秒,他怔怔地扭過臉,仰視柏為鶴。
“我認為我已經做得足夠明顯。”
柏為鶴垂眸摩挲他顫栗的指尖,密長的睫毛蓋住眼底那片翻騰的深海:“看來還是不夠。”
“所以才會讓你不明白我對你的意圖。”
“我要如何做,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