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春江花月夜(1 / 2)

任務又失敗了 西西特 18584 字 8個月前

陳子輕起夜上茅房看見秀才屋裡點著燈,想著他沒睡便過來看看,近了才發現他的院門跟屋門全開著。

秀才不在家。

門沒關就算了反正沒什麼貴重東西,但燈都沒吹滅,這就不合常理了,足以證明他外出時的急忙倉皇。

陳子輕擔心秀才有什麼事,他在屋裡等著,打盹眯了好幾下才把人盼回來。

哪知人回了,魂沒有。

陳子輕就跟第一次見秀才一樣,被他的狼狽驚到了。曹秀才難堪地用袖子擋臉,想著崔兄已經見著了,便慢慢放下了袖子。

陳子輕的視野裡,秀才眼皮腫著,眼眶通紅,他哭過了,而且哭了很久,情緒崩塌的痕跡從雙眼蔓延到顴骨,鼻尖,乃至脖頸,多撕心裂肺。

“我睡不著,出去走了走。”曹秀才回答好友的問題,聲音啞啞的,“崔兄,夜深了,回去歇息罷。"

明顯不想與人說話,很累,隻想一個人待著。陳子輕晃著神: “噢好,我馬上就走。”

他顧著秀才的感受垂頭走路,經過對方身邊時都沒多打量一眼。

直到走出小院,他才想起來被自己遺漏的事情,不得已地停住腳步回頭: “秀才,那副蘭花耳環.……"

曹秀才的背脊僵硬,喉嚨裡隱隱溢出壓抑的哽聲: "很襯她。"

陳子輕在茅房想事情期間,後知後覺那份祝賀禮不合適,他應該買個有百年好合寓意的東西,而不是貼身飾品,因此就想拿回去,換個彆的。

秀才這反應,耳環已經送出去了,那姑娘也收下了。

送的一方跟收的一方當時是什麼情況,兩人不覺得這不合禮數嗎?怎麼好像都不在狀態,還是說,這個背景下可以接受?

陳子輕又想,秀才這會從外麵回來,必然就是去見那姑娘了。看樣子深夜約會的結果不好,吵架了,而且不是簡單的拌嘴皮,是瀕臨分道揚鑣的程度。

“隻是,”

陳子輕聽見秀才的聲音,他定神屏息,耳朵捕捉到了很輕的後半句。秀才說的是——崔兄的祝福,曹某怕是無福消受了。

陳子輕的眼角抽了抽,書裡說以前車慢馬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秀才這段情要是真的黃了,那

他還能

開啟第二段嗎?

能的吧,秀才還年輕。

陳子輕心神不寧地回了義莊,後半夜幾乎沒入睡,他清早就來找秀才,破屋裡靜悄悄的,秀才竟然沒在讀書,甚至都沒起床。

“秀才?”陳子輕驚叫。

曹秀才躺在草席上麵,不過一夜之間,他的暨發裡就長出了不少銀絲,明明是二十四的年紀,卻像是人到中年,滄海桑田。

陳子輕大受震撼,原來昨晚已經分道揚鑣了嗎?那也不至於..不能這麼想,沒有感同身受,不好評論。

陳子輕見曹秀才氣色不對,他單腿跪在草席邊,一摸對方額頭,觸及的溫度燙得他一驚。曹秀才燒迷糊了,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乾燥深紅的嘴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麼,發不出聲。陳子輕把耳朵湊上去聽。

曹秀才在背書,背他讀過的聖賢書,陳子輕勉強辨出是禮義廉恥,君子有德相關。

陳子輕搖搖頭,都發高燒了還背書,這用功的力度放在現代世界的高考生頭上,怎麼也是個一本。

“秀才,你病了,你有藥嗎?”陳子輕問道。

曹秀才依舊在斷斷續續地背誦,機械地背著,魔障了似的,仿佛隻要他不背,他就要被邪物侵占身體和神智。

陳子輕把秀才額頭的帕子拿下來,濕潤清涼都被蒸乾了,他給帕子過過水,擠得不滴水了,重新放回秀才額頭上麵,起身跑回義莊。

管瓊在義莊左側的雞棚前,一群母雞圍著她。

陳子輕快步跑向管瓊,土塊被他踢出去老遠掉進草叢裡,母雞們焦躁地撲扇著翅膀亂飛。這似乎預示著今早的不安生。

管瓊左手端小鐵盆,右手抓起盆裡的一把菜葉往前一灑,小師弟踩著落地的菜葉跑到她跟前,喘得厲害,整個人急慌慌的,像是六神無主,看她的眼神滿是信賴。

"小師弟。"管瓊冷淡的唇開啟, "莫慌。"

陳子輕點著頭調整呼吸: "秀才,呼,秀才高熱不退。"管瓊波瀾不驚道: "可有出汗?"陳子輕想想: "出了,脖子裡都是濕的。"

管瓊再道:“可有通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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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瓊又給雞灑菜葉,容色雖不到顛倒眾生之地,卻也秀美,氣質更是少有。"大師姐,師傅不準我一個人去鄉裡,你陪我去好不好,我們給秀才請個大夫。"

小師弟心急如焚,他的好友不出意外就隻是生了一場溫病,竟能讓他如此驚惶,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管瓊不語。

小師弟耷拉著腦袋胡亂擦臉,不知是擦汗,還是擦淚,離她很近,不像過去那樣怕她,避著她了。

管瓊將鐵盆給小師弟: “你喂雞,我去看看。”陳子輕怔了怔,雙手接過鐵盆: “那麻煩大師姐了。”他衝管瓊青竹似的背影喊: "大師姐,謝謝!"管瓊平坦白淨的眉心擰了一下,隨之是唇微挑,謝什麼,身為大師姐,職責所在。

陳子輕通過管瓊了解到所謂溫病,實際就是他熟悉的感冒發燒。管瓊讓他無需緊張,他有苦難言。

曹秀才運氣好,義莊有他能喝的藥,陳子輕在他夥房的小爐子上煎好放溫熱,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去。

"包袱……包袱……"曹秀才昏昏沉沉地念著。

“你說繡著牡丹的那個啊,在呢,在你懷裡頭。”陳子輕抓著他的手,帶他去摸包袱。曹秀才摸索著抱緊,嗚咽幾聲,痛苦地大哭起來。

陳子輕都想找監護係統買小道具讓秀才過情關了,因為再這麼下去,他也跟失戀差不多,能瘦一圈。

心累的陳子輕花20積分買了隻鴿子。

【陳宿主,以下三個選項,請在五秒內確認】

【一:殺好(不要內臟),二:殺好(要內臟),三:不殺】陳子輕呆若木雞,區區20個積分還能享受這種待遇啊?他都不好意思了。

“我選一。”

剛一選好,鴿子就憑空出現在他麵前的砧板上麵,處理得很乾淨。

陳子輕在夥房燉湯,手裡的破蒲扇一下一下對著爐子扇風,門口猝不及防地響起“嘭”地聲響,

他抬眼,蒲扇掉在了地上: "師傅。"

邢剪把放在路中間的小木凳踢翻了,他又踢一腳,小木凳打了個滾,正了回去。"你不疊元寶,上彆人家一待就是半天,還記得自己是義莊的夥計?"

>"不是啊,師傅,元寶我疊著呢。"陳子輕從懷裡掏出黃紙, "我一有時間就疊幾個。"然而這並沒有讓他師傅降火,因為那不是一般的火,邪得很。

邢剪長袖一甩,不容置疑道: "從明兒開始,元寶你疊,紙錢也是你剪。"陳子輕傻眼: "那不是二師兄的活嗎?"

邢剪低哼: “誰能有你閒。”

陳子輕無語凝噎,一百個元寶就夠費時間了,還要剪紙錢,日子好苦。

邢剪自上而下地盯著少年臉上的炭灰: “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小徒弟會起爐子,生火燒飯。”陳子輕驚愕,我不會嗎?

【你不會】

“……”真服了。

陳子輕撿起蒲扇,打哈哈道: “我瞎琢磨的。”

見邢剪在看爐子上的砂罐,他解釋道:“秀才病了,我抓了隻鴿子燉點湯給他喝。”

邢剪古怪道:"哪來的鴿子?"

陳子輕一眼不眨地胡編亂造: "就抓的啊。"

邢剪走到小徒弟身旁站定,彎腰拎他耳朵,不怒自威道:“我問你哪抓的!”

陳子輕背脊冒涼氣,表情從容淡定: "林子裡。"

邢剪的鼻息裡噴出笑意,有股子促狹意味:“你師傅我在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我怎麼沒見過一隻鴿子?"

陳子輕睫毛抖動: "師傅,這你問我,我哪知道。"

邢剪的熱氣打在他耳廓上: “要我把你大師姐跟二師兄叫來,讓他們說說見沒見過鴿子?”陳子輕舉著蒲扇給師傅扇扇風: "師傅,你們沒見過,不代表我就不能見到。"他一口咬定: "這真是我抓的。"邢剪盯視小徒弟幾個瞬息,看似是信了,他揭開砂罐蓋子。

陳子輕的視線落在掌著蓋子的手上,蓋子很燙,他要隔著布才能碰,邢剪直接上手,皮是有多糙。

邢剪看著砂罐裡的鴿子肉跟湯水: “也不知道師傅哪天隻剩一口氣了,你那份心能不能比得上這

一半。"

“師傅,你怎麼咒自己啊。”陳子輕脫口而出,

“我希望師傅健健康康的。”邢剪愣住了。

陳子輕也愣愣的,我怎麼好好的說這個。

邢剪手一鬆,砂罐蓋子跌回去,翹動著磕破了個小口子: “老幺是想說,師傅康健?”“差不多啦。”陳子輕眼神飄忽不自然。

邢剪抬起沒有手掌的左手: "那你告訴師傅,這要如何康健?"陳子輕答不上來。

邢剪看小徒弟抿著嘴很是心疼憂傷,他扯了扯麵部肌肉,喉間震出渾厚的大笑聲: “不矯情了不矯情了,真他娘的渾身不自在!"

陳子輕: "……"邢剪的左手掌是怎麼斷的啊?【你的師傅從未和你們講過】

哦,秘密。

邢剪去屋裡看秀才,小徒弟生怕他把人怎麼著,飛奔在他前頭。一弱不禁風的文人書生,滿口之乎者也,他除了嫌煩喝斥幾句,何時動過手。

“秀才好不容易睡下。”陳子輕攔在門邊。

邢剪俯視屁大點的人,連師傅都敢攔,無法無天。他黑著臉掃向草席上的細長一條: “生白發了?"

陳子輕唉聲歎氣: "為情所困。"

邢剪絲毫不怪: "就他這落魄樣也要談情,不困他困誰。"

陳子輕不認同地嚴肅反擊: "師傅,話不能這麼說,富人也有被情困住的。"

"富人起碼能在娘子想換衣裳時,帶她去綢緞莊,讓她挑自己喜歡的,"邢剪頓住,暴躁道,"我跟你講這個做什麼!"

陳子輕搞不懂他怎麼突然發火,莫名其妙。"師傅,你回去做棺材吧,我在這照顧秀才。"邢剪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 "不做。"陳子輕說: “那你撈屍去啊。”邢剪吊高粗黑的眉毛: "老子就非得忙,不能空閒一下?"

陳子輕無奈: "能能能。

邢剪的耳根無端一紅,有種小徒弟讓著他的錯覺。

師徒二人在屋外站了片刻,秀才抽抽嗒嗒地幽幽醒來,陳子輕要進去看他,背後短褂被一把扯住,阻止了他的動作。

邢剪麵容凶怒: "麵巾不帶就敢進

去,也不怕他把病傳給你!"

“不會的。”陳子輕保證道。

哪知秀才退熱了,他卻渾身發汗,眼眶燒得要炸裂,虛弱地躺下了。

邢剪給他灌藥,他喝一小半,漏一大半,邊喝邊咕嚕著挺起胸脯咳嗽,要被嗆死的感受直擊天靈蓋。

“我要大師姐……”陳子輕氣若遊絲地往床邊爬。

邢剪把他提到自己腿上: "“男女授受不親,你讓你大師姐給你喂藥,像話?"陳子輕就勢枕著他肌肉堅硬的腿: "那我要二師兄。"

邢剪不由分說地掐著小徒弟的下巴,將剩下一點藥灌他張開的嘴裡,大手攏上他嗆紅的眼睛跟鼻子,粗魯地抹了抹: "行了!"

陳子輕還不肯放棄,藥碗被“哐”地摔在桌上,他縮了縮濕淋淋沾著藥汁的脖子,委屈巴巴可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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