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對於青年異於常人的反應感到新奇:“準確來說是,你的未婚妻已經死了,我隻是借住在她體內的一縷魂。”
青年漠然:“借屍還魂。”
“我需要用你未婚妻的身份辦我想辦的事情,事情辦妥了,你們的婚約就會失效。因為我一走,你的未婚妻就是一具屍體。”
季易燃喝下一口溫水,他明明沒拿到名分,卻覺得自己訂婚是對那個人的背叛,徹底失去等待的資格。
那他和一個鬼魂訂婚,不算數的吧。
不算數。
季易燃自我肯定,這段時間的一切鬱結痛苦都在此時煙消雲散。
未婚妻觀察他麵上微弱到近似幻覺的情緒波動:“你不問我要辦的是什麼事,會不會給你自己,給你家裡造成影響?”
季易燃搖頭。
“你倒是想得開。”未婚妻說,“我走之前可以幫你一個忙,譬如幫你得到你的心上人。”
季易燃心底的卑劣念頭在咆哮,卻在衝出來的前一刻被理智的鐵籠及時鎖住,他低聲:“不需要,我會憑自己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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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宴上,陳子輕按照常規給季易燃送了祝福,送完就拉著謝浮走了,沒回頭看一眼。
畢竟他現在還是謝浮的未婚妻,謝家準兒媳。
陳子輕和謝浮去海邊散步,海風徐徐地吹著,海浪層層疊疊。
謝浮的手機上來了信息,一連串,都是在三個發小之間賣力蹦跳的孟一堃,他一條信息都沒查看。
無非是你老婆怎麼送祝福了。老季愣了,老季眼睛紅了之類。
以及阿簾偷看了你老婆幾次。
幾次?
三十二次。
謝浮無聲地冷冷哧了一聲,他放慢一步,從後麵摟住他的老婆,十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扣在老婆還扁著的肚子上麵。
“你知道張家女兒跟梅家女兒都叫淑儀嗎?”陳子輕
用吃瓜的語氣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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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告訴我的。”陳子輕望著遠處黑沉沉的海麵,“本來季叔叔要娶張家女兒,後來怎麼換了個人娶啊?”
謝浮將下巴抵在他發頂:“好奇上了?”
陳子輕點點頭。
謝浮說:“原因季家沒對外告知,多半是梅家女兒更合季家的門風。”
陳子輕轉過頭:“那個張淑儀,她死了。”
謝浮波瀾不起:“是嗎。”
陳子輕佩服謝浮的膽量和對靈異現象的不在意,這正是他需要的好搭檔,他小聲:“我看到了她的鬼魂。”
“我說你怎麼突然問我認不認識淑儀。”謝浮一副恍然的姿態,“她找你幫忙?”
陳子輕還沒回答,謝浮就道:“像高三的向娟,京大的孫亞軍那樣?”
“差不多。”陳子輕糊弄地說。
謝浮笑了笑:“什麼忙,老公看看能不能幫你。”
陳子輕在謝浮耳邊說了幾句話,他沒辦法直接說出張淑儀的遺願,就用她可能是被殺害埋屍來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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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浮的行動力很強,參加完訂婚宴回去就著手查了張淑儀,他說張家人知道張淑儀遇害了,隻是出於多重考慮才把這件事隱瞞了下來。
張淑儀的死大概率跟季常林有關,屍體的信息沒有眉目。
陳子輕心頭發沉,連謝浮這麼有能耐都找不到張淑儀的屍體,那隻能他自己來了,他要借季易燃的手查季常林。
兒子總要比外人了解父親。
季常林對於季家相當於是脈搏,是龍脈,季易燃翻他底的後果有好幾種。
要麼是季易燃被發現,季常林看在父子親情的份上原諒他一次,或者不原諒,虎毒食子,順帶著教|唆蠱|惑季易燃的陳子輕也被滅口,到那時謝浮跟遲簾會給陳子輕報仇,三家徹底決裂。
要麼季常林被長期壓製下爆發的季易燃扳倒,季家內憂外患退出商界首位,從此敗落。
兩種走向陳子輕都知道,他還是要用季易燃這條線。
陳子輕這麼計劃著,卻遲遲沒有付出行動。
直到一天,陳子輕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眯了一會,他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兩隻血紅的眼睛,和他是相同的姿勢。
頭對頭,臉對臉。
陳子輕猛地站起來,他在講台老師的死亡凝視中找了個拉肚子的破借口溜出去。
鬼魂跟著他,陰冷的氣息往他脖子後麵飄,他沒回頭地說:“你的願望有點難,我慢點做可以嗎。”
“我老早就動工調查了,這事你知道的吧,線索是有的,隻是進度不會那麼快,你的死關係到季家內部,我暫時進不去。”陳子輕誠懇地說,“你彆嚇我好不好,我會儘力的。”
張淑儀消失了。
過了幾個月,陳子輕忙著寫論文,一抬頭看見鬼臉貼在窗戶外麵,他兩手合在一起對她拜了拜:“
再等等好嗎,我準備好就去找你的屍,啊,不是,是身體。”
“”
陳子輕把筆記本的屏幕轉向她,“不信你看,我被導師打回來好幾遍了,我馬上就會讓我未婚夫幫我出謀劃策,他的論文寫得很精彩,他太厲害了,我都想把他的論文供起來……對不起,我不該在這時候誇我未婚夫,說回你的事,你等我完成答辯,我保證幫你找到身體,我保證。”
窗戶外的鬼臉消失無蹤。
陳子輕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你一個鬼不去對付疑似殺害你的人,你纏著我,哎。
果然是鬼也怕惡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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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被鬼魂淑儀催促折磨的精神狀態能瞞得過外人。
這個時候臨近畢業,陳子輕順利找到了一份工作,而謝浮說他暫時沒有定下來,也許是直接進家族企業,也許要在外磨練一段時間。
公寓離陳子輕的單位遠,住不成了。
搬家前幾天,陳子輕早晚都在公寓,謝浮一直做,一直做。
陳子輕進食上廁所都在謝浮懷裡,他分不清時間流逝了多久,趕巧的是監護係統通知他雙人活動開辦了,於是他趁機報名參賽。
謝浮看愛人要不行了,他口對口地喂了一點水,把人抱起來托在身前:“睡覺了,老公帶你去睡覺。”
陳子輕眼睛睜不開,手抓上謝浮的肩膀:“彆,彆停,老公,不能停。”
謝浮微頓:“有考核?”
陳子輕聽不清,他斷斷續續地喊:“不要停,你快進來,彆出去,謝浮,哥哥,老公,快點啊!”
謝浮默然凝視懷裡人半晌:“你想你男人死你身上。”
“那就死吧。”
話落,謝浮如他所願。
……
直到又一個黑夜來臨,陳子輕被告知比賽時間結束,他奄奄一息地蜷了蜷手指,傳說中的仙品不對外出售給宿主,隻有參賽的前三十名才有。
第三十名都能分到很多。
使用了它,寫體驗報告還能給獎勵,五千字三千積分,一萬字八千積分。而且它附帶刺激性的作用,超過一定量會啟動“超強萬有引力”。
看起來很不錯啊,好處多多啊。
但是,這是人能想出來的塞規和賽時嗎?前一百名都是腎帝腎王,能殺進前三十恐怕要靠質量。
那麼長時間的現場直播,是機器檢測數據評比吧,肯定不是人為觀看,畢竟人是很主管的,機器才能公平公正公開。
宿主的命也是命啊。
陳子輕摸索著去找謝浮的腎,臉蹭上去,你們辛苦了。
他又摸自己的腎,你們也辛苦了。
都辛苦了。
陳子輕沉軟的心緒在謝浮的吻下一抖一抖。
謝浮流連忘返地吻了許久,他翻了翻手機上的信息,側身咬上愛人熱淋林的紋身:“老婆,我愛你。”
陳子輕濡濕的眼睫毛撐了點:“我也……”
“我知道,我也深信不疑。”謝浮給了他一個過於纏綿而漫長的深吻,指腹抹掉他唇上濕潤,“睡吧。”
陳子輕在長吻帶來的缺氧中睡去。
謝浮凝視愛人許久,拍錄了上百張此時此刻的畫麵,有單人的,有合照,他下床穿衣褲,佩戴手表,將淩亂的發絲梳理整齊,以顧知之未婚夫的身份去赴發小的約。
……
過了零點的京市依舊燈火輝煌。
發小定的地方不是哪個高檔會所,而是某個景點的一處觀景台。
謝浮夾著煙走到遲簾身邊,和他並肩俯瞰夜幕下的山景廟宇。
遲簾從謝浮那兒拿走一支煙點燃,在一成不變的生澀中吸了口煙,他昨天從國外趕回來,現在才把謝浮約出來,心理活動不知已經走了多少遍。
猩紅煙火被遲簾彈了一下,他將手裡的文件袋打開,拿出一摞資料甩向謝浮。
資料飄飄灑灑地落在謝浮腳邊,他彎腰撿起來兩張。
遲簾目視前方,這幾年他始終都查不到讓背後之人百口莫辯的鐵證,前些天突然就有了眉目,跟他想的絲毫不差。
他悶咳著吐出一團煙霧,平淡地開口:“謝浮,我拿你當兄弟,你他媽挖我牆角。”
謝浮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逐字瀏覽上麵的內容,他給人的感覺好似是殺人犯回到現場,慢條斯理地回味起來。
瀏覽完了,謝浮指間一鬆,仍由紙張隨風而去:“好的東西有人搶不是正常現象?”
遲簾的語氣裡聽不出怒意:“你和入室搶劫的小偷有什麼區彆?”
“區彆很大。”謝浮關掉手電筒,眉目隱入暗中,他咬著煙蒂說,“當年你是他什麼人,你們的關係具備法律意義?”
這套言論讓十八歲的遲簾聽到,他會怒不可遏地急於自證。
而現在是二十二歲的遲簾。
“聽你的意思,我豈不是也能心安理得地挖你牆腳?”遲簾有條不紊地說,“畢竟訂婚也隻是雙方私下的一種形式,不具有法律效力。”
“理論上是。”謝浮發出點轉瞬即逝的笑音,“你能挖得動嗎?”
遲簾沉穩的氣息出現了一絲破綻,常人不太能察覺。
謝浮去一邊打了個電話。不多時,這處觀景台周邊大亮,他滿意道:“還是有光線好。”
遲簾看到了他兩條小臂上的牙印,最少十個。
是顧知之的。
顧知之的牙齒很整齊,又白又小顆,像糯米。
遲簾自虐地回想,顧知之那家夥會在什麼情況下咬人。
痛痕了,或者是舒服狠了。
這時老天爺都要攪合一下,它把風送來了。
很大的山風從謝浮身上吹過,將他那身不會被清水洗掉的,長期沉浸於愛||欲得到極大饜足的舒懶卷起來,推給他旁邊的發小。
好像細細地嗅,還能嗅到他愛
人的味道,是腥的,也是甜的。
遲簾的氣息徹底亂了,這是他的死穴,他在國外怎麼逼著自己成長都毫無抵抗之力,他妒恨得眼睛燒紅,周身彌漫起了淩冽又暴躁的煞氣。
謝浮把煙灰抖進風裡:“阿簾,你進步了,也就是一點而已,你在自我情緒掌控上麵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要是你想完全控製好情緒才去見我老婆,那你這輩子怕是隻能透過私家偵探的鏡頭度過餘生。”
遲簾的牙關不斷磨咬,他不奇怪自己找人跟拍顧知之的事被謝浮知道,隻是被拿出來說有些難堪。
都到這個節點了,遲簾硬是生生地咽下那口惡氣,讓其在內心深處橫衝直撞,他麵上冷靜:“我忽然想起個事。”
“我聽一堃說高三那會兒,顧知之有問季易燃要去哪個國家留學。”
其實是他有意把一堃灌醉套話。
遲簾在謝浮過來赴約到現在,第一次側過頭看去:“他還問季易燃,是不是必須要去留學。”
謝浮渾身上下不見一點異動,仿佛這是很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早就隨著時光掩埋了,他不收一絲影響。
“如果季易燃當初不去留學,顧知之身邊有你的位置嗎?”遲簾的言語中儘是同情與嘲諷,“我起碼拿了個首選,你連備選都排不上第一。”
發小之間互相踩對方的死穴,都鮮血淋漓。
皮外傷過個兩天就能好,虐心的內傷才致命,一生都難以痊愈。
謝浮閉了閉眼,渾不在意地笑:“那又怎樣,事實是季易燃懦弱無能對抗不了家裡,而我能自由自主,我為他改變人生軌跡和計劃,我和他耳鬢廝磨了四年。”
遲簾的麵部肌肉隱忍地扭曲了一下:“你得到的四年是偷來的,你他媽連人都不做。”
“想得到什麼,總要付出代價。”謝浮坦然接受他的批判,“我無數次慶幸當時做了那個決定。”
“無數次。”
謝浮強調了一遍,拍拍遲簾的肩膀:“成王敗寇,阿簾,你一個早就出局了的人,何必站在原地,你能守到什麼,你什麼都不會守到,越糾纏越可悲。”
遲簾一言不發,就在上個月,季易燃的未婚妻去世,婚約自動解除,接下來他會做什麼?暗中撬他父親的勢力?隻怕是早就在撬了吧,他那麼想獲得自由,在確保顧知之安全的前提下挖謝浮牆腳。
必要時候,遲家會助季易燃一臂之力,這個信號他已經放給季易燃了,不為彆的,他就是單純的想看季易燃能不能挖開謝浮的牆腳,他不想讓謝浮好過。
他隻擁有了半年多,謝浮的時長卻是他的幾倍,憑什麼。
遲簾冷冷地笑了幾聲。
倘若顧知之真的在找替身談戀愛,那他們都一樣,都是替身,憑什麼謝浮這個小人就比他高貴?
“媽的。”遲簾從齒間擠出一聲低到近乎模糊的咒罵。
謝浮不做反應,他掐斷燃燒著的煙捏在掌中,麵色平淡地轉身邁開腳步,皮鞋踩著地上的紙往來
時的方向走。
“這就走了?”
遲簾不快不慢地開口,“我差點被你害死在手術台上,你一聲道歉都不給?”
謝浮沒回頭:“給了,就說明我對不起你。”
他說:“我不會對你道歉,就像我不認為自己那麼做是個錯誤,要怪就怪你把弱點暴露了出來,讓我有機可乘。”
遲簾怒極反笑:“好,你有種。”
“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謝浮頗有風度地說,“我老婆還在家等我,信息催幾次了,我們今晚是要做通宵的。”
遲簾的手指被煙燙紅都沒感覺:“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他。”
“隨時歡迎。”謝浮腳步不停,“我有自信,他知道了所有,還是會站在我這邊。”
遲簾的太陽穴猙獰地跳了跳:“少做夢了,顧知之一旦清楚你的為人,一旦發現我跟他是被你算計才分開的,他不可能會要你這個背棄發小,喪心病狂的醜惡偽君子。”
“是嗎。”謝浮站定,他像是無奈地扶額搖搖頭,返回到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發小身邊,放出了手機上的錄音。
那是大一上學期的冬天,孟一堃跟他愛人的一段對話,他在門外錄了下來,時常在自己焦慮不安的時候聽一聽。
一段被有心人記存的錄音帶來的過往,在淩晨的觀景台,在遲簾麵前展開。
“你真的忘掉阿簾了?”
“真的。”
“如果阿簾跟老謝都要死了,你隻能救一個,你選誰?”
“他們都是大家族繼承人,不會出現那種情況的,真出現了,也不是我能這個普通人能救的。”
“就是發生了呢。”
“孟同學,你的前任和你的現任,你救一個,你救誰?”
“當然是現任。”
“那你為什麼會以為我有不同的答案呢。”
“因為你們不是常規的散了,你們是被誤會拆散的,當時你們還想在家長的眼皮底下用兩年的假分手,換一輩子的長相守。你們感情那麼深,散在最喜歡的時候,我不信你真的忘乾淨了。”
“散了就是散了。”
“回到你的問題上麵,假如火星撞地球,真的發生那種小概率事件,他們同時命懸一線,又隻有我能救……”
遲簾繃住身子,下意識露出孩子氣的一麵,他低著腦袋,雙手捂住耳朵不敢聽,卻又抱著一絲期望地沒有合攏指縫。
“我會選謝浮。”
“謝浮是我唯一的選擇,我永遠選他。”
遲簾像被人摁進加了大量冰塊的水裡,有碎冰混著水進他五臟六腑,他從頭到腳麻木沒了知覺,找不到一點活著的痕跡。
“非要自取其辱。”謝浮收起手機,“這就當是我給你上的最後一課,阿簾,希望下次再見,你的進步能更大一些。”
把人的自尊踩在腳下還不夠,還要碾上一碾,他想起什麼一般才說:“對了,你當年放在我那的物品,各種口味各種款式,我都一樣樣用
在顧知之身上了,
包括那些小玩意,
我一個都沒浪費,多謝。”
說著就施施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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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浮開車行駛在回去見愛人的路上,到一個路段的時候,他忽然掃向後視鏡,發現了什麼,勾了勾唇。
下一刻就迎來了一股猛烈恐怖的撞擊。
“嘭——”
世界猝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又猝然陷入令人恐懼發怵的死寂。
兩輛車停在路邊,後麵一輛車裡下來個人,是遲簾,他要去看自己的兄弟死沒死,他滿頭血地踉蹌著走了幾步,整個人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前麵那輛車撞開護欄,歪歪斜斜地抵著樹乾,車頭變形凹陷,車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謝浮的上半身趴在方向盤上麵,他的四肢輕微的抽搐,腿,臉,頭上都在流血,沒什麼痛感,又像是正在被淩遲。
大腦短暫地空白了幾秒就恢複清明,謝浮吃力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他在電話接通前就露出微笑。
手機那頭傳來迷迷糊糊的聲音。
謝浮笑:“老婆。”
陳子輕困頓地打著哈欠,他舌頭破了,嘴也破了,說話聲不太清晰:“你怎麼出去了啊。”
謝浮一邊體會身體裡的血流失,一邊體會所謂的車禍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引發的恐懼,但他體會不到後者,他的恐懼來源於彆的地方,那是淩駕在死亡和病痛之上的東西。
“有點事。”謝浮全身骨節乏力,他的額頭上有溫熱的液體滴下來,掉進眼睛裡,眼裡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
陳子輕舔到這會還有點火辣的口腔內壁:“那你是要回來了嗎?”
謝浮的半邊麵頰被染紅,他輕輕笑,唇齒上都是血跡:“我在等日出。”
淩晨兩點多,日出還早。
總有等到的時候。
陳子輕的睡意褪去不少,他清醒了點:“你在哪看日出啊,怎麼不叫上我一起,我們可以……”
“噓。”謝浮的心裡很平靜,沒有風沒有浪,“聽我說。”
他不待愛人做好準備,就開始這場看似不合時宜十分匆忙倉促,實則是等候多時,借機行事順勢而為的坦誠時刻:“當初遲簾在‘攬金’親你的一幕,我拍了視頻。”
陳子輕的心跳突然亂了一拍,某種可能不受控地快速成型。
為什麼謝浮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和他坦白,剛才說的“有點事”是去見遲簾了嗎。
那他們……
陳子輕的思緒被謝浮的聲音打斷。
謝浮的話聲傳來,他說:“我嫉妒遲簾能擁有你,當年那晚你們在房裡做,我在門外聽,我想的不是離開,我想的是,”
頓了一兩秒,謝浮笑出聲:“進去取代他。”
“於是我實施了行動。”
“我把那段在‘攬金’拍的視頻發給了遲簾的父母和奶奶。”
“除了那段視頻,我還單獨給遲簾發了一些東西。”
謝浮把手機拿開點,
?,
聲音不被堵了,通暢了點才將手機拿近,繼續說:“有你在原來學校為愛慕的同學寫的信,拍下的你癡迷他的照片,還有你在街頭叫人哥哥,你在餐館看一個左撇子看入神……正是那些東西把遲簾刺激得心臟病發作。”
“他開啟自我防護忘了你是我沒想到的。”
謝浮不快不慢地剖開陰冷的過往,他怕愛人看不仔細,特地一絲一縷地挑了起來:“我的本意是遲簾在身體的不適和精神的衰弱下對你產生懷疑,甚至是無意識的反感厭倦,他避開父母的監視費勁聯係上你,和你在電話裡爭吵,你們既不能麵對麵溝通,也沒辦法及時有效解除誤會,再加上他短時間內很難成熟,各種因素累加在一起就能促使你們之間的矛盾激化,最終分手。”
陳子輕帶著滿身被深愛過的證據從被窩裡爬起來,他拉著被子坐在床頭,空著的那隻手抓住一把亂發撐在額邊,嘴裡說不出話來。
謝浮下巴上都是血,他歎息:“你男人很壞吧。”
陳子輕還是沒說話。
“我從沒反省過,我不後悔自己做過的每件事,我的每個選擇都不是一時衝動,所有後果我都欣然接受。”謝浮說,“我在家裡愛你,走出門的時候愛你,今天,這一刻,這一秒,我依然很愛你。”
陳子輕的眼睛不自覺地濕了起來,他終於要說點什麼的時候,手機裡響起一聲潮濕的喘息。
像謝浮濕漉漉的吻,沿著他的耳廓吻了個遍,然後他就聽見了謝浮說的話。
謝浮說:“可是老公累了。”
“你的謝浮累了,顧知之。”
陳子輕臉色劇烈一變,他意識到謝浮兩句話裡麵的意思,嘴唇顫動幾下,喃喃自語:“你……你累了嗎……”
“是啊,我累了。”
謝浮的視野模糊昏暗,他闔起眼眸,手垂了下去。
這是我作為你未婚夫送給你的禮物,所以你可以走了,你走吧。
我放你走。
但你要記得回來。
你的狗還在等你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