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畫,隻是沒畫過。”陳子輕有點前言不搭後語的混亂,“我應該是會的。”
“那明天我帶你去老宅一處,你在我指定的地方畫上。”季常林說。他有法器找不到會畫陣的人。兒媳會畫陣沒有法器。
也算是契合上了。
“要多做善事多積德。”陳子輕嘀嘀咕咕。
季常林說:“季家有慈善基金,每年投在慈善上麵的數目達到幾億。”
陳子輕喃喃:“那就好,那挺好。”
季常林突然問道:“借屍
還魂這個術法必備的條件,
和成功的因素分彆是什麼?”
陳子輕望著棋盤的雙眼裡布滿驚悚,
季常林不會是想要找一具年輕的身體用吧?
應該不會,季常林隻會做季常林。
而不是彆的什麼人。
季常林將兒媳的表情變化收進眼底,才進季家多久,竟然能看透他的脾性。
兒子運氣比他好,有這樣的人在身邊。
這樣大智若愚的人,兒子和兩個發小都被吸引了,兩個發小留不住,他也不例外。
“條件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目的而異,”陳子輕心有餘悸地說,“非常複雜,我再來一次都沒有把握,當時我不覺得自己能成功。”
“而且後期我也出亂子挨了一槍,這法術太凶險了。”他唉聲歎氣。
季常林睨了眼臉快貼到棋盤上的兒媳:“把棋子收了。”
陳子輕速度收好:“爸,我說的這些事,有些是我的秘密,易燃不清楚,我隻給您一個人說了,您彆找他核對了啊。”
季常林拿帕子擦掉眉心血符:“回去休息吧。”
陳子輕磨磨蹭蹭:“那易燃……”
季常林說:“他愧對列祖列宗,要跪至少三個晚上。”
陳子輕吸氣,三個晚上太多了,膝蓋受不了,他祈求:“可不可以少一點啊?
季常林給他兩字:“可以。”
陳子輕的欣喜前一秒浮到臉上,下一秒就聽見季常林來一句:“你親自為他挑個女人,送到他床上。”
“不可能!”陳子輕毫不遲疑地大聲表態。
季常林說:“孩子放在你名下。”
陳子輕一口回絕:“那也不可能。”
季常林看不出動沒動怒:“身為季家未來的主母,度量跟眼界不能這麼小。”
陳子輕撇嘴:“我可以不當季家未來的主母,我隻喜歡季易燃這個人,他身上附帶的一切都不是我選他的條件。”
季常林不以為然:“年輕人的愛情,感人肺腑。”
陳子輕對他笑了一下:“不止是年輕人的愛情,所有愛情本身都是這樣的。”
季常林扶額:“出去。”
陳子輕一步三回頭:“是爸你說我想給他求情就進來……”
季常林骨子裡的煞氣滲出了一點,足以令人畏懼。
“那爸晚安!”陳子輕腳底抹油,他吃了個啞巴虧,帶著完好的胳膊腿離開了季常林的攻擊範圍。
.
陳子輕走原路回到醒來的那間房裡,季常林不會拿他這個季家的貴人和能人義士怎麼著的。
不能讓他死,不能讓他心情抑鬱,得供著他。
要怪就怪季常林自己,誰讓他靠風水起家奪權操控運勢,餘生有這麼大的破洞要補。
陳子輕揣著後怕去衛生間洗把臉,身後的門忽然關上了。
像是有雙手在後麵慢慢推了上去。
伴隨著小孩的哭聲。
陳子輕應付季常林身心俱疲,
神經都衰弱了,
這會兒他差點沒癱瘓到地上。
遺願上的鬼魂怎麼越往後越急躁呢,他都推動進度條了還不走,bug了吧這是,早前係統跟他說的規則可不是這樣子。
“妹妹啊,我在幫你找媽媽了啊。”陳子輕哭笑不得,“我今晚排查了一家,我明天中午下班走訪一家,晚上下班再走訪一家,好不好嘛?”
衛生間裡的陰風消失了。
陳子輕拍了拍胸口,他去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等季易燃,坐累了就躺著。
賬戶裡的積分所剩無幾,隻能等幫小女孩找到媽媽才能進賬。
所以季易燃跪祠堂造成的膝蓋損傷,他幫不上忙了。
陳子輕睜著眼躺了片刻,爬起來拿季易燃的手機打遊戲分散注意力。
這是季易燃的私人手機,不是處理公務用的,他的微信信息堆積到35+,也許是發小,也許是圈內朋友,陳子輕沒點進去查看,他隻打遊戲。
陳子輕用季易燃的號打,一口氣讓他掉了一個半等級,被罵慘了。
有好友發來了組隊邀請,名字叫“這條狗愛吃蔥油麵”。
陳子輕:“……”
他拒絕了。
總裁半夜打什麼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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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熬到後半夜,眼睛都熬夜紅了,終於把季易燃的等級複原,他站起來活動酸痛的胳膊,房門從外麵打開了。
季易燃出現在門口,他一身正裝略顯狼狽,跨步進來時的腿腳不太自然。
陳子輕趕忙迎上去:“你爸說你要跪一晚,他改主意了嗎,太好了,我去給你拿衣服,你洗個澡,我們……”
後麵的話被一股血腥味打斷,陳子輕順著味道扒上季易燃的肩膀,往他背後看去。
“你被打了嗎?”陳子輕小心去碰季易燃的背部。
季易燃捏住他的臉:“季常林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隻是聊了會天。”陳子輕掙脫出他的手掌,“你把西裝脫了,我看看你的背。”
見季易燃不配合,陳子輕急了:“快啊。”
季易燃把西裝脫下來,拿在手中,他不再有動作。
陳子輕又讓他脫黑色襯衫,他一顆顆地解開扣子,隨意地將襯衫脫掉。
後背黏著血肉的布料因為他的動作,發出讓人牙酸的輕微聲響。
陳子輕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被撲進鼻子裡的腥味和眼前所見的皮開肉綻衝擊得腦子一白,隻知道問:“疼不疼啊?”
季易燃想說不疼,但是不疼沒有糖吃。
他悶聲:“疼。”
說出這個字的霎那間,季易燃仿佛是個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朋友,眼眶紅了起來。
陳子輕說:“那我給你吹吹。”
季易燃愣怔半晌,魂不附體般開口:“吹吹?好,吹吹。”
陳子輕一點一點地吹著他血肉模糊的後背。
“季常林那個老東西下起手來真狠。”陳子輕咬牙。
季易燃對於他父親被稱作老東西沒半分意見:“打斷了兩根棍子。”
“你還手啊。”陳子輕板起臉,“你比他年輕,比他身板好,你又不是打不過他。”
想到季易燃的膝蓋,他忙說:“彆站著了,去沙發上坐著吧。”
季易燃被愛人扶到沙發上坐下來,他凝視蹲在他腳邊,小心翼翼卷起他西褲腿的愛人,神情恍惚,像分不清是夢裡還是現實。
房門突被敲響,管家送來了藥物。
陳子輕把藥物拿進來,生著氣卻還是出於禮貌地道了謝,他把門關上,洗了手,準備為季易燃上藥。
季易燃心頭滾燙,這頓打很值,他走過了必走的一步,還有太太給他吹傷口。
陳子輕蹲下來:“季易燃,你膝蓋上的傷好處理點,我先給你把兩邊膝蓋……”
季易燃倏然俯身:“我想做。”
陳子輕推開他蹭上來的腦袋:“你背上都爛了。”
季易燃又蹭他:“用不到後背。”
陳子輕被蹭得耳廓跟臉頰都熱起來:“膝蓋呢,腿呢?”
季易燃啄吻他的耳垂:“我坐著,你坐我腿上。”
陳子輕嚴守陣線:“這麼晚了,而且你明晚後晚都要跪祠堂,你的身體哪扛得住啊。”
季易燃緩慢地直起身,眉間落下難言的漠然。
陳子輕腦闊疼,他挪了挪陣線:“做了,我就沒力氣給你的傷口噴藥了。”
“我自己處理。”季易燃握住他的手臂,將他托起來放在旁邊的沙發上,眼神迷人,盛滿情愫和可怖欲望,卻還是風度翩翩地問,“所以,讓我做嗎,太太。”
陳子輕把手上的噴霧劑丟在了茶幾上麵。
季易燃一展臂膀,將他緊緊鎖入懷中,炙熱的氣息抵著他的耳,再是深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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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台外的天色翻出一片白的時候,陳子輕兩條腿和肚子上也白了。
季易燃先收拾太太,之後才收拾自己,膝蓋跟後背早已一塌糊塗,他不徐不急地處理傷處。
陳子輕很困很累了,但這裡是老宅,他沒法安心沉睡,就強撐著揪了揪眼皮,無意間瞥了眼清理茶幾臟汙的季易燃。
靜寂,深沉,不可親近,不可捉摸。
二十出頭的季易燃跟四十多歲的季常林眉目輪廓想象,光線不明朗的情況下似能重疊。
初入商場的青年仿佛已經被爾虞我詐,被利益權鬥的大染缸浸透,目光俯視之處儘是高高在上的冷血無情。
陳子輕莫名怵了一下,那種感覺來得突然,去得也很突然,他趴在床邊,腦門蹭蹭被子:“你爸被很要命的邪氣纏上了。”
季易燃微頓:“是我母親。”
陳子輕一臉呆滯。
季易燃淡白的唇張合:“她活著的時候在閣樓裡,死了也在閣樓裡,躲著藏著,現在她,出來了。”
陳子輕若有所思:“怎麼會出來了呢。”
季易燃道:“不清楚。”
陳子輕看了他兩眼:“噢……”
“眯會兒吧。”陳子輕不想思考了,
他掀開被子,
“快上來。”
季易燃裸睡,他也這樣了。
因為剛結婚那陣子,他每天晚上睡前有條遮擋物,早上醒來就沒了。
房裡黑漆漆的,季易燃睡覺不能見光。
四周很壓抑,像棺材。
陳子輕習慣了,他摸到季易燃的麵龐,手放上麵,打起了盹。
腿被一下一下按捏,陳子輕舒服得漸漸鬆弛下來,被睡意拖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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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這一睡就是半個上午,他火急火燎地給組長請假。
組長回他:這周你可以鬆著點,下周要出差。
陳子輕:收到。
他放下手機抓抓頭發,季易燃沒在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上班去了,都不叫他。
實習期隔三岔五的請假,影響多不好。
陳子輕正氣惱著,衣帽間裡出來了一串腳步聲,他扭臉一看:“你沒上班去啊?”
“等會去。”季易燃手上拿著一套衣褲,“起來吧。”
陳子輕暈乎乎地爬起來,接過季易燃遞的衣褲往身上套,期間無視實質化黏著他的目光。
季易燃是喂不飽的。
陳子輕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腳踝,摩挲半天,低頭湊上去咬幾下,為他穿上襪子。
季易燃帶他下樓吃早飯,他在青天白日將老宅的麵貌看了個遍,是個四進的四合院,幾千平的樣子,一進院像展館入口,二進院東西兩排廂房中間是一片嫌仙氣縈繞的溫泉,三進院是片竹林和接待區,會客室,茶室,客房,廚房,餐廳,休閒娛樂之類,四進院帶兩棟小閣樓,是主人生活起居的私密地方……
陳子輕搖身一變成了遊客,他管不住手地拍了不少照片。
季易燃說:“你喜歡這樣的房子。”
“彆墅我也喜歡,我都喜歡。”陳子輕摸彆致的盆景,“四合院我第一次見,真住一段時間也就不新鮮了。”
老宅白天看絲毫不陰森,很美,不光是錢打造的,還要有品味。
陳子輕被美景衝昏頭腦,沒注意就讓季易燃帶去了他昨晚見的那棟閣樓裡麵,他一進去就明顯地感覺四周溫度比外麵低很多。
四合院的另一棟閣樓他們昨晚住過,跟這裡不一樣,這裡讓人不舒服。
“上來吧。”二樓忽然響起季常林的聲音。
陳子輕飛快往上看,季常林立在紅木雕花扶攔邊,他穿休閒裝,居高臨下地俯視過來,一身的溫潤優雅。
五行陣法在閣樓的二樓畫。
樓梯上去是一塊不小的空地,陳子輕按照季常林的要求,割破手心把血地在陣法位置,半蹲著手持長毛筆,默念咒語畫符,轉動不知季常林怎麼得來的法器,一氣嗬成。
地上那
圈符陣的血跡驟然變得深紅,
又快速暗下去,
隱入地板中。
與此同時,季常林體內的頑固邪氣一鬆,他周身的磁場和氣色都好轉了不少。
陳子輕鬆開法器。
始終靜立在旁邊的季易燃見他做完事情,立刻拿出帕子包住他隔上的手。
陳子輕反過來安慰他:“沒事兒,吃點豬肝就補回來了。”
季易燃帶他下樓。
他聽見季常林說:“今晚明晚下班自覺來領罰,之後每個月初五過來。”
季常林要一直住在老宅了嗎。
季易燃:“嗯。”
季常林看向該回應後半句的兒媳。
陳子輕瞥他周圍,沒瞥到鬼影:“知道了。”
下了樓,陳子輕有感應地往後仰頭。
季常林站在閣樓的陽台,一雙慘白的手從後麵伸出來,為他整理袖口,怯生生的樣子。
那就是季易燃的母親吧。
她沒上他的遺願清單,單是五行陣法送不走她,隻會讓她跟季常林人鬼兩種處境保持平衡。
陳子輕跟季常林對上視線,一隻寬大的手掌扳過他的腦袋,帶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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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商圈發生重大變動,季氏老董事長宣布退位,獨子季易燃正式成為董事長。
他是幾個發小裡,第一個上主道的。
幾天後,季易燃首次以掌權人的身份出席公開場合,隨同的是他愛人。
陳子輕這會兒陪季易燃應酬,過會兒季易燃要開車陪他去果凍公司剩下的兩個女員工住址,另外兩個他已經查過了,都不對,目標肯定在最後兩個裡麵,他幫方辛找到媽媽,第七個遺願就算是完成了。
遺願清單毫無預兆地彈了出來,方辛底下多了個人名。
陳子輕傻眼了,一般時候一個遺願做完了,下個遺願要過很久才會出現,這次怎麼……
上一個還沒完呢,下一個就有了。
“鄭、怡、景”陳子輕無意識地念出名字,“誰啊?”
季易燃接了個電話,眉頭輕動後掛掉,他低頭,眼眸半垂著,默然地看著在巧妙時機說出那串名字的愛人。
“她是謝浮的母親。”季易燃為愛人解惑。
陳子輕一怔。
季易燃在他耳邊落下很低的嗓音:“她遇害了。”
第八個遺願發生了變化。
鄭怡景,中年女人那張顯年輕的臉上掛著陳子輕熟悉的笑容。
——我想我兒子醒來,回國,查到殺害我的凶手,替我報仇,接管家族產業,原諒我曾經的迂腐和控製,從小島上的三年多時光裡走出來,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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