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心尖密密麻麻的疼:“我知道你乖。”
“我們現在……鎮上有你的人吧,你叫人過來,你的左腿要接上。”陳子輕拿掉季易燃唇邊的煙,深吸了一口,他捧住季易燃的腦袋,“彆讓我擔心。”
季易燃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漠然地吩咐下屬前來帶他去醫院。
陳子輕咳嗽著噴塗出煙霧,彎腰抵上季易燃濕冷的額頭,是他把事情想簡單了。
這也有季易燃不對他袒露病情真正進展的因素在裡麵。
還好他隻是待了那麼點時間,要是他逛一個上午才回來,那真不知道季易燃會傷成什麼樣。
陳子輕在一陣強烈的後怕中抽完了小半根煙,和季易燃接了個尼古丁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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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的這次試探讓局麵回到了起點,季易燃又不準他出房間了。
一切從頭來過。
季易燃養腿期間,病情一會好,一會壞。
壞的時候像極了季常林,陳子輕走個路發出的聲響都有要求。
好的時候會讓陳子輕出門,去他指定的門店買他指定的東西,在他規定的時間內返回。
幾次下來,季易燃就讓陳子輕自己決定去哪,買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陳子輕哪裡敢再嘗試,他怕季易燃把右腿也打斷。
季易燃堅持讓他出門,他隻好小心謹慎,一次次把懸著的心放回去。
然而還是發生了陳子輕不想看到的事。
季易燃不砸完好的右腿,他砸沒痊愈的左腿,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那條腿斷了兩次,他又沒有好好臥床休養,因此落下了殘疾,走路的時候,細看是能看出來的。
基因遺傳太難根治。
季易燃不願意做第二個季常林。
他給太太的,一直都是健康的愛,結局也要是健康的。所以他自己套住自己,一想控製,就勒緊脖頸的繩子。
相關案例顯示,他這種人天生就是控製狂,先有冷暴力,以後會家暴,最後把愛人逼瘋。
季易燃不敢想自己哪天忍不住傷了愛人,他要跟天命作鬥爭。
雖然季易燃是基因作祟,可他的情況又和季常林不一樣。
季常林隻是控製一個放在妻子位置上的人,沒有情感的成分。季易燃不同,他愛他的妻子,愛得卑微,虔誠,熾熱,至高無上。
季易燃的控製欲並非獨||裁和權勢的象征,全是愛||欲|攪拌的占有。
因為他這些年的壓製,早就瀕臨噴發。
那份橫跨了兩年的協議,隨時都會終結的婚姻,愛人失聯,情敵和他聯係不上的愛人在一起,長久
沒休息,以及藥被換,幾種疊加徹底導致他被囚住,滋生出了他的偏執型人格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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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數次的遏製基因,不是證明給季常林看,而是證明給愛人看。他能擺脫骨子裡的天性。
季易燃常常在半夜把愛人摟在懷裡,收緊手臂,無聲地自言自語。
“自私不是占有欲,控製不是愛。”
“不能把他綁起來,不能管著他。”
“不要立規矩,不要以自我為中心,不要多疑。”
“要控製情緒,要讓他有自己的社交圈,要承認自己的錯誤。”
陳子輕有次醒來聽到季易燃發出的氣聲,他裝睡,沒去驚擾自我克服的人。
他不會覺得輕易就讓一個人精神崩潰是自豪的,了不起的事。
從來沒有那麼想過,一瞬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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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陳子輕發現了季易燃注射針劑的事,他靠積分得到針劑裡的藥物成分。
確定是調整情緒的才放下心來。
陳子輕在網上搜過,大多控製欲變態的偏執狂都不認為自己有病,季易燃不同,他是承認的,也在積極麵對,積極配合治療。
窗外灑進來的晨光裡,季易燃趴在床上睡覺,肩背線條青山流水般堅闊,背肌隱入被子,生猛明烈的性感。
陳子輕蹲到床邊,摸男人利落的棱線。
季易燃驀地睜眼。
關於他遺傳的季常林的那些部分,他唯一願意的是,五官皮相。
如果沒有這副皮相,眼前人怎麼會駐足。
季易燃把人拉到床上,修長的四肢纏住,胸腔帶出共振:“你很久沒有,送過我小禮物了。”
陳子輕:“……”
在家裡找材料手工做個吧,反正季易燃什麼都不缺,送什麼要什麼。
於是陳子輕掰了些合適的枯樹枝,用膠水黏合,搭了個機器人。
季易燃把機器人拿去書房,一待就是幾個小時。
陳子輕進去找他,發現他躺在地上。
還不肯起來。
陳子輕人都傻了,這不是正常的季易燃能乾出來的。
“你亂吃什麼藥了嗎!”陳子輕拍季易燃的臉。
季易燃睡著了。
陳子輕的心跳都差點驟停,他要把季易燃叫醒,忽地聽見季易燃發出夢囈。
頓了頓,陳子輕鄭重地將耳朵湊上去,想聽聽季易燃說的什麼夢話。
季易燃模糊不清地說著“我乖”。
陳子輕心軟地抿抿嘴:“好啦好啦,乖啦,我們易燃最乖了。”
季易燃像是醒了:“最乖的?”
“是呢,”陳子輕摸了摸他的頭發,“你是最乖的。”
當初季易燃本來被他安排在第二段,沒辦法才放在最後一段,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五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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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
堅持不懈的在島上陪季易燃治個病,
他在心理醫生的指導下拉著季易燃走出大門,
走到街上,在季易燃麵前和人說話,對人微笑,跟男人女人握手。
一次次讓季易燃脫敏,讓他做情緒的主人,而非奴||隸。
這一過就是三年。
如今他在這個世界停留了快十年,季易燃二十七歲,他二十八歲。
陳子輕隻顧著感慨這麼多年匆匆而過,他不清楚京市的情況,也沒找季易燃打聽。
京市商界頭部沒變化,圈內圈外都知道季氏董事長暫時放下工作陪太太,補蜜月期。季氏的公務全權交給規模早已成熟完善的團隊,再加上季常林在背後把關,一切都在正常運行,地位無人撼動。
季易燃不出島,謝浮跟遲簾找不到人。他們還被季易燃設的障礙阻攔腳步,不能分出多少心思滿世界尋人。
將近三十而立的年紀,身上背負得更多,顧慮得也更多。
在生意場上,季易燃掌舵的季氏是可以壓著謝遲兩家打的,他的手腕甚至比這個年紀的季常林高很多。
但季易燃沒有對兩個發小過多出手,隻要他們無暇打擾他跟他太太的剩餘時光就好。
……
入夏以後,陳子輕去逛鎮上那家頗有情調的書店,老板問他想買什麼,他說想給自己的先生買兩本書。
老板熱情推薦,陳子輕最終買的是語言魅力跟語言訓練。
出了書店,陳子輕又去彆的店給季易燃買喝水的杯子,他問牧羊犬買哪個。
牧羊犬老了,懶洋洋地搖著尾巴,沒對任何一個杯子汪一聲。
“我知道他杯子多的是,喝不同的東西配不同的杯子,”陳子輕說,“那我不是想不到彆的了嘛,小鎮不是大城市,能買的不多呢。”
牧羊犬突然朝店外吠叫。
“你哥來了啊?”陳子輕匆匆拿著杯子去付賬,他用的現金,出門前從抽屜裡拿的生活費。
陳子輕拎著袋子出去,他瞧見季易燃的方位,小跑著迎上去。
這一幕被背包客拍了下來。
背包客當場洗出照片遞給季易燃。照片裡,他的愛人看著他,眼裡都是愛意。
季易燃道了謝,他會珍藏照片。
晚上,季易燃看著熱騰騰的蔥油麵,他沒立刻動筷子,破天荒地問:“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
“你不是早就問過了嗎,結婚之前。”陳子輕托腮,“那時我對你有好感,我想和你談戀愛,你說先結婚再談戀愛,我同意了。”
“婚後我們朝夕相處,你有時間就接我下班,我也會在你應酬完去接你回家,你會送我浪漫……我跟你在一起的階段非常輕鬆,我不用過多的接觸你父親,很多我預想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很多時候都是隻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們是先婚後愛。”
季易燃聽著愛人的話,眼前是一條清晰的脈絡,他愛自己的路程。
陳子輕說:“自信點,你在gay圈那麼受歡迎,我
接觸起來,哪能抵抗得了。”
除非不接觸,那還能忍。
就像從今年開始,他們還是會做。
但區彆於以往的是,季易燃每次都會征求他的意見。
陳子輕尋思,這不還談著,人那麼帥,身材又那麼好,赤著上半身的樣子太有衝擊性……
他也隻是個普通的小o。
季易燃定定看他:“這三年,你怪不怪我?”
陳子輕搖頭:“不會啊。”因為是你,恨不起來啊。
季易燃的目光一瞬不瞬:“我把你綁在我身邊,綁在這座島上,我讓你浪費了三年時光。”
陳子輕不覺得是純浪費,季易燃能脫離基因遺傳這個牢籠,他是很欣慰的,也很佩服,換成他是做不到的,他隻會說服自己隨遇而安,他坦蕩蕩地迎接季易燃的探究:“你在治病嘛。”
季易燃深情地看了他一陣:“我從沒聽你抱怨過。”
陳子輕心說,我隻是沒當著你的麵抱怨而已,我偷偷抱怨過可多次了。
我累啊,誰不累呢。
那不是因為我有所圖,有所獲,有所得,累就累了嘛。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宿主身份這張禮券吹到我臉上了,我不得珍惜啊。至於這一路的風景,擁有過的,能擁有多久,決定權不在我手上。
陳子輕實話實說:“我有負麵情緒,不過我能出來,我也相信自己能出來,所以就還好,沒什麼的,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季易燃聞言就抿了下唇,低頭吃起了蔥油麵,他一言不發地吃完了,放下筷子起身離桌。
陳子輕莫名有種預感,他放下了托腮的手,安靜地坐著。
不多時,季易燃回到餐廳,將手上的協議和鋼筆放在他麵前:“你把它簽了。”
陳子輕的睫毛微顫。
真的是他預想的那樣,季易燃為這一刻準備多久了?
季易燃準備得悄無聲息,並沒有拉著他開始末日來臨前的抵死纏綿,不分晝夜的做,讓他有所感。
所以陳子輕發覺得如此倉促。
季易燃懷著莫大的愧疚打破寂靜:“對不起,因為我的個人問題,耽誤了你的人生三年。”
陳子輕想說沒關係。
季易燃先他一步:“我想再叫你一聲,太太。”
陳子輕耳朵邊一熱,季易燃低啞道:
“太太,我愛你。”
陳子輕張嘴隻發出一個“我”的口型,季易燃就抬手攏住他的口鼻。
“不用說,我知道。”季易燃低聲,“我都知道。”
陳子輕就不說了。
季易燃拿起鋼筆,轉開筆帽,將鋼筆放進他的手中:“簽吧。”
陳子輕攥了攥鋼筆,他在“季易燃”的名字旁邊,簽下了“顧知之”。
鋼筆被季易燃拿走,扣回筆帽,陳子輕看著他那隻特意消磨過打籃球帶來的搓傷的大手,忽然說出一句:“易燃,我有個小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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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陳子輕抓了抓後脖子,“很輕的輕。”
季易燃難以抑製地紅了眼眶,他的太太陪他最久,又給了他一個彆人沒有的秘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該滿足。
輕輕,真好聽,叫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把聲音放溫柔。
那是輕盈的輕。
他的太太猶如一陣風吹進他按部就班的人生,為他帶來絕唱。
他的回憶都比其他人多。
“你想幾號回國?”季易燃收起協議,“你回國當天,季氏會對外宣布我們的婚姻狀況。”
陳子輕說了個日期。
季易燃點頭:“到時我送你。”
陳子輕扭過臉望著牆角的小花,在電視劇裡,相愛的人也有分散的。因為人生不隻有愛情,一段感情不止要考慮兩個人的心意,更多的是現實因素。
相愛容易,相守難。這個道理他又不是第一次領悟,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隻是個宿主,一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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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期是十天之後,陳子輕簽了協議就不和季易燃睡一個房間了。
倒計時最後一天,他們沒有傷感的拉拉扯扯,他們隻是一起做飯,出門時一個給另一個穿鞋,一個給另一個係領帶,然後牽著牧羊犬去鎮上走了一圈。
一回去,陳子輕就指著院子裡的棗樹說:“易燃,我想摘棗子。”
季易燃愣了一瞬:“好。”
“我夠不到。”陳子輕說,“我想騎你脖子上摘,可以嗎。”
季易燃莞爾:“可以。”
陳子輕騎到季易燃的脖子上,摘了一兜大紅棗,他當晚沒睡,把棗子全吃完了。
天亮的時候,季易燃敲門:“輕輕,出來吃早飯。”
陳子輕摸了摸肚子:“噢。”
早飯是季易燃做的,中餐西餐都有,陳子輕兩樣都吃了。
季易燃見他擦嘴,問道:“要走了嗎。”
陳子輕拎過旁邊椅子上的背包:“是呢。”
“我送你。”季易燃起身。
陳子輕不去想這場姍姍來遲的告彆,他想奶奶的遺願後半段內容,還有他的最後一個遺願。
大早上的,風裡不燥不熱,陳子輕親親摸摸牧羊犬,背上背包跟著季易燃走出小院。
季易燃接電話,不知那頭的人彙報了什麼,他的眉間攏了攏,掛掉後說:“他們找到這裡了。”
陳子輕“啊”了聲。
季易燃凝視不在狀態的人:“謝浮跟遲簾在趕來這裡的路上。”
陳子輕脫口而出:“易燃,你幫我,”
話聲戛然而止,他下意識向季易燃要安全感的習慣,得改。
從明天開始改吧,今天就不改了。今天他需要季易燃。
季易燃道:“他
們來接你回京市。”
陳子輕的臉色變了變。
季易燃觀察他的反應:“沒了婚姻,你可以自由選擇了,他們兩個,你選誰?”
陳子輕的表情暴露了他的答案。
季易燃想掐他的臉,指尖撚了撚,忍住了:“你不是放不下謝浮嗎。”
陳子輕說:“我放下了第一段,放下了第二段,你帶給我的第三段,我也會慢慢放下的,我都會放下。”
季易燃探出藏在心底角落的嫉妒:“你放下他,是你選擇性失憶,後來你斷斷續續想起來,衝淡了他帶給你的情感。”
陳子輕垂頭踢了踢石板路,那不是失憶,那是道具藥。
因為要開始第三段,不得已才用的,季易燃後麵沒有第四段了,他就不著急了。
季易燃微彎腰,離他稍微近一點,還是禮貌克製的距離:“你放下我,不需要經過失憶。”
陳子輕無語,我人還在小院門口,你怎麼就比上了?
他望了望飛過的小鳥:“放下不代表遺忘,我記得的。”
季易燃道:“你記得的,是三份。”
陳子輕瞪季易燃:“乾脆我們回屋慢慢掰扯,等他們來了,我們四個一起掰扯?”
季易燃麵容嚴厲。
陳子輕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見證過季氏董事長的狼狽不堪,脆弱痛苦和癲狂偏執的人,他不是季氏員工,絲毫不在怕的。
季易燃的眼底浮現柔色:“你不想選任何人,不想回京市。”
“那你想去哪裡。”
季易燃自顧自道:“去一個我們都找不到的地方。”
陳子輕點了點頭,他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等最後一個遺願,茶語日常到時候雇個人做。就算沒有奶奶死後的強製,他也不和他們來往了。
漫長的沉悶過後,季易燃隱忍著不摳破掌心,他竭力冷靜:“好,我幫你。”
陳子輕飛快看他一眼。
季易燃率先邁出腳步,他在身後人的注視下把左腿使喚得自然些,不卑劣地用這條腿做文章。
“輕輕,我送你一程,後麵的路你自己走,我不會去查。”季易燃沒回頭,“走吧。”
陳子輕跟上了季易燃。
他放下了就不會再回頭去要了。
他誰都不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