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梁津川沒去管身前的狼藉,他不斷地按著圓珠筆,尚且青澀的眉眼隱在陰霾裡模糊不清,顯得扭曲。
桌上那碗豆粉平平無奇,任何一個小店都能買得到,幾塊錢一袋。
剛泡的豆粉散發著溫暖的熱氣,可口的香氣,它像沼澤。
聞見味道的人,雙腿已經踩進去了。
梁津川扇自己。
一連扇了三下,他的舌尖掃刮過扇腫的口腔內壁,麵無表情地端起碗喝豆粉。
敵人的糖||衣||炮||彈。
嗬。
.
陳子輕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他總是莫名其妙地醒來,悵然若失心口空得慌。
就這麼迎來魚肚白,陳子輕起床去挑水,他煮了稀飯,炒了個西紅柿炒雞蛋就去衛生所。
寧向致住在衛生所,他平時老早就把門打開了。
這次陳子輕吃了閉門羹。
不尋常代表著寧向致心情差勁,也
代表著陳子輕今天上班不好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不是陳子輕能掌控的,他在門口蹲了會,幾個哈欠下去,人都困了。
門突然從裡麵打開,陳子輕失去倚靠往後一倒,他四肢在半空劃拉著撐住地麵,仰頭去看居高臨下的男人。
寧向致眼裡血絲深重,昨晚睡眠質量差到爆,他沒有剔眼皮底下的人,做不出這種粗魯的行為。
所以他再欲求不滿,也還是彎腰將人拉了起來。
而後張口就夾槍帶棒:“昨天我去老尹莊給一孩子吊水,下廟村的風刮到那裡,你舍命救小叔子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殉情。”
陳子輕撥開寧向致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從沒有過的嚴肅:“寧向致,你注意點,津川還是個小孩。”
寧向致對於寡夫叫自己全名這件事十分不悅,語氣更差了:“他小腿要是在,站起來比我都高。”
“那也是小孩,一個沒成年的孩子。”陳子輕頓了頓,“況且他小腿沒了。”
寧向致冷哼:“小孩?在父母眼裡,三十歲,五十歲,七老八十都是小孩。但那是小孩嗎?”
陳子輕覺得寧向致毫無邏輯,簡直就是胡攪蠻纏無理取鬨,他說:“不是一碼事,津川就是小孩。”
“我看隻有你把他當小孩。”寧向致轉身進衛生所,“等你給他洗內||褲的時候,發現他內||褲上有一灘|粘||稠|的白,你還當他是小孩。”
陳子輕:“……”那不是很正常的|遺||精|嘛,到年紀就有了,生長發育中的跡象而已。
寧向致扭頭,目光如炬:“已經有了?”
“我哪知道啊,”陳子輕翻白眼,完全搞不懂寧向致為什麼要放著跳那麼高又那麼有威脅的梁錚不管,老是把他那個不相乾的小叔子當假想敵,“津川不讓我給他洗內||褲。”
寧向致注意到這番話裡的信息,是小的不讓洗,不是大的不願意洗。
還真是個溺愛小叔的嫂子。
寧向致做了個深呼吸:“我上次就告訴過你,他這個年紀正是情愛萌芽期,他的親人都不在了,每天都和你生活在一起,你事事圍著他轉,會讓他慢慢把所有情感都投射在你身上,像從你手裡索取,你要有分寸要有距離。”
他盯著根本不當回事的呆瓜寡夫:“南星,你想過沒有,嫂子為了救我連命都不要了這件事,會對青春期的少年內心帶來多大的衝擊。”
陳子輕有點煩寧向致一次次提這個:“你想多了。”
他們這對叔嫂區彆於大眾叔嫂,他跟梁津川之間隔著很多傷害,後麵再怎麼補救,也無法抹去已經存在的痕跡。
他們能成普通的叔嫂就已經是奇跡了。
陳子輕走神的時間,寧向致把他拉進了後院,拉進一間屋裡。
床上的條紋被子疊成豆腐塊放在角落,上麵是枕頭和枕巾,床單牽得平整,牆邊鞋子放得整齊,四麵八方都是寧向致的味道。
陳子輕被寧向致按在床上坐下來,帶著薄荷味的氣息從他眉心移下來,停在他嘴上,他認真地說:“向致哥,我是真的不喜歡你了。”
寧向致不溫不火:“喜歡上了你的另一個小叔子?”
陳子輕沒反駁,如果這樣能讓寧向致死心,那他可以順勢而為。
雖然隻差一個多月夏天就結束了,到那時就是原主跟寧向致好上的時間段,但梗概已經新建了不是嗎。
“嘭”
斯斯文文的寧大夫抄起一把椅子,扔在牆上。
土灰撲簌簌落下。
陳子輕瞥寧向致,托任務設定的福,在他眼中,除梁津川以外的下廟村每個人的怨氣都實質化。
這會兒寧向致的怨氣變成深黑,剝皮鬼身上的鬼氣卷著腐臭鑽進陳子輕的鼻子裡,他兩眼一黑,嘴上說:“你是不是要去村長那說我私生活不好?”
“我是那種小人?”寧向致不敢置信,他眼一紅,整個人看起來傷心至極,“李南星,你對我始亂終棄就算了,現在你還質疑我的人品,汙蔑我的作風,你真夠可以的。”
說著就出去了。
陳子輕坐在床邊傻眼,他才是該出去的人吧,這又不是他的屋子。
……
又冷戰了。
寧向致又一個人背著藥箱下鄉問診了。
陳子輕在衛生所掃地,他抓著笤把狠狠地在地上摩擦,這破工作一天都乾不下去了。
門外傳來喊聲:“我買藥!”
“來啦——”
.
買藥的是上廟村的人,原主的表舅。
陳子輕硬是收了該收的藥錢,表舅罵他不是東西,他讓表舅慢點走,路上注意安全。
衛生所的門被摔得很響,陳子輕拿著雞毛撣子在貨架上掃動,今天他不收表舅的藥錢,明天七大姑八大姨的過來,他怎麼辦?
【親戚來買藥看病,你從不收錢,都是你貼醫藥費。】
陳子輕咋舌,原主不是大夫,他隻是個抓藥收銀的,工資遠遠比不上寧向致,哪來的錢讓他那麼裝逼?
【你亡夫在世時,他把自己的積蓄都上交給了你。】
陳子輕詫異,那他怎麼沒見著?
【都讓你經營人情世故,散光了。】
陳子輕抽抽嘴,原主是大方了,到他頭上就不得不緊巴巴地過日子。
“南星啊,活藥止痛膏有嗎?給我來兩貼。”
陳子輕的思緒被衛生所外的聲音打散,他找了止痛膏送到外麵,瞧見來的是三叔,就把人扶進去。
三叔光著膀子,指揮他把止痛膏貼在自己後腰哪個位置,嘶嘶地抽著氣。
陳子輕啪地將藥膏拍嚴實,三叔發出殺豬的嚎叫。
嚇得陳子輕還以為他要不行了,又是給他倒水,又是給他按腰。
過了好一會,三叔才緩下了那股子鑽心的酸痛,他沒說重話,隻是叫侄媳離他遠點,剩下一貼藥膏他自己
能貼。
陳子輕過意不去,他給三叔省了個零頭。
三叔笑他之前做散財童子賺一大把好名聲好話,現在知道要過日子了。
陳子輕訕訕地笑了笑,他隨意地嘮了幾句,問道:“三叔,我四嬸跟四叔是怎麼認識的啊?”四嬸不會是被騙來下廟村的吧?
“媒婆說的親,你四叔第一眼就看直了,走不動道了。”三叔樂嗬嗬的,“彆不信,你四嬸年輕時是這個,”
他豎大拇指。
陳子輕說:“我沒不信,四嬸現在也挺清秀的。”
“你四嬸是明媒正娶,大花轎抬過來的。”三叔拍拍褲腿上的灰塵,回憶著往事,“你四叔是真的喜歡,打心眼裡的喜歡。”
陳子輕猶猶豫豫:“四嬸像是很怕四叔。”
三叔把眼一橫,滿麵這有什麼問題的表情:“燒鍋的怕自己老板怎麼了,就該怕,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才會老實待在家裡,不生二心。”
陳子輕一聽三叔這話就知道又是個大男子主義。他敷衍幾句,送走了三叔。
男的跟男的做,事前事後的清潔工作都很重要。
四叔看起來並不像是會顧慮到那方麵的人。
陳子輕坐在門檻上,兩手托腮望著路上的來往村民,四嬸沒有怨氣,不是他的目標,四叔的怨氣不深不淺,也不在他的頭部名單裡麵。
也許他們之間沒什麼大問題。
兩口子過日子,許多事都是外人不知道的,不了解的,也插入不進去。
.
月底,村裡家家戶戶都把冬天要蓋的棉被跟襖子拿出來曬,三伏天驅驅黴味。
一場大雨轟隆而來。
地麵冒煙,灰塵浸濕的味道散進風裡,陳子輕深吸一口,莫名地想,要是有隻狗就好了。
外麵鋪滿叫喊聲,搶稻子的搶稻子,收棉被的收棉被,抱襖子的抱襖子,一時間到處都是倉裡倉慌的身影。
陳子輕曬的東西少,他沒怎麼手忙腳亂,自己這邊收好了就去幫二嬸。
“行呐行呐,可以呐。”二嬸渾身被雨打濕,她把還在外頭的閨女叫回來,對陳子輕說,“你的稻子沒濕吧?”
陳子輕搖頭。
二嬸眉間泛起憂愁:“我這濕了不少。”
“沒有啊,我剛才看過了,就一點。”陳子輕說。
“那叫一點?夠吃上半個月了,我讓小雲快點,快點,她倒好,就擱那磨蹭,死孩子要是聽我的話,稻子不就抖搶回來了……”二嬸碎碎叨叨。
陳子輕聽得耳朵疼,乾脆說她濕的那點稻子,他會給她補上。
二嬸以往是會假假地推脫一番就收下,現在卻不肯要,叫他護著自家的東西,彆總往外散。
……
陳子輕還是給二嬸送了半袋稻。
先前絞稻機下鄉攪稻,絞一旦稻才三塊錢,村裡隻有二嬸舍不得掏錢,她家那麼多的稻子,硬是靠她跟丈夫用雙手抓著稻子在木板上
摔打出來的。
濕的稻子要是不補上,她十年後想起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都能在半夜氣醒,跑到閨女的房間一通叫罵。
陳子輕脫掉膠靴放在屋簷下,他坐在乾燥的地上院裡的果樹在風雨裡飄搖。
這場雨總算是下來了。
不知道梁津川在小屋裡做什麼,下雨了,他腿上的切口疼不疼。
陳子輕這個念頭一起就忍不住去偷看,小屋的門是掩著的,梁津川躺在床上睡著了。
桌上有攤開的課本和習題冊,是英語。
陳子輕走到桌邊檢查梁津川的課業,沒有錯的地方,都是對的。梁津川的字很好看,無論是中文,英文,還是算式數字。
這麼一手瘦金體,怎麼會不好看呢。
陳子輕很想問梁津川的瘦金體是在哪學的,什麼樣的條件能讓他寫出這麼老練如藝術品的瘦金體。
算了,彆想字體了,也彆在村裡打聽了。
陳子輕努力收回沒來由地非要關注的地方。他轉過臉去看床上的男孩。如果不出意外落下殘疾,男孩將來是能走出大山去外麵闖蕩的。
殘疾了也有可能,活著就有可能。
梁津川是主角了,他的未來會是敞亮的,新梗概的後續走向可能是,窮小子發家史。
九零年代發家致富的機遇也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陳子輕想到了蒼蠅櫃裡的那頭豬,可惜找不到正當的時機拿出來賣,不然就能賣不少錢。他歎著氣走出小屋。
手頭很緊。
沒有賺錢的地方,隻能拿死工資。
好在梁津川的腿沒有醫藥開支,否則他這個嫂子真的要愁死。
陳子輕坐回屋簷下看雨,他要先搞定村裡的幾大重怨氣戶,平安度過明年夏至的某個時辰完成主線任務,再做標注任務,等支線任務二。
標注任務不好做,他得住樓房,開汽車,以及,嫁給有錢人。
小腿殘缺的梁津川在他腦中浮現出來,他抿了抿嘴,鞋底蹭著一點土顆粒。
給梁津川一雙假肢,他的人生一定會天翻地覆。
陳子輕撐著下巴想,梁津川你等著,我會送你假肢的。
.
村裡好多八卦,從早聽到晚不帶重複的。一般都是以“我跟你說”“聽說了嗎”“那誰啊”開頭。
陳子輕有意無意地搜羅到了一些,後麵能不能用上再說。
二嬸的怨氣消下去了,第一波完成一半,剩下一半是梁錚,他還在外地做活。
陳子輕打算先做個怨氣中等的,他剛選好目標,梁津川就發燒了。
不清楚是不是那場雨引發的。
梁津川不是發的高燒,是低燒,持續了好幾天都不退,陳子輕想給他物理降溫,卻無計可施。
“你不讓我碰,梁錚又沒回來。”陳子輕在床邊來回走動,跟接生的丈夫似的,“我找三叔四叔給你擦身子可以不。”
他憂心忡忡:“或者我去叫寧大
夫,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能這麼硬撐著,會出毛病的。”
梁津川閉著眼,讓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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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彆總是讓我滾啊。”陳子輕嘀咕,“我哪回真的滾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可能按你說的做……”
他對上男孩因為不舒服發紅的眼睛,咽下後麵的話走了。
.
梁津川燒退了,陳子輕燒起來了。
陳子輕是高燒,身子一陣陣的發冷,他大夏天的蓋著厚棉被還覺得冷,一個勁地打哆嗦。
這不行,他每天大早上都要去塘邊挑水完成日常任務,去一趟得穿過三條田埂,來回就是六條。
燒不退,他挑不動水。
陳子輕想用積分買最高效的退燒藥。
係統:“沒有。”
陳子輕充滿質疑:“退燒藥又不是多稀有的藥,怎麼可能沒有。”
係統:“正因為不稀有,我司才不對宿主出售。”
似乎有點道理。
陳子輕打開窗戶趴在窗邊,他見到個小孩,趕緊捂嘴躲到牆邊,讓小孩走開點,彆被他傳染了。
小孩好奇地墊著腳扒窗戶。
沒有糖吃,也沒有人陪他玩,他無聊地滾著彈珠玩去了。
陳子輕等來從院裡出來掃門口的梁雲,讓她幫自己去衛生所叫寧向致。
冷戰中的寧向致帶藥箱上門,他公式化地給陳子輕量體溫。
量到近40度。
寧向致讓陳子輕趴著,他從藥箱裡拿出專用棉布擦擦手:“我現在要在你屁||股上打退燒針。”
陳子輕拽著褲腰帶:“我不打,我不要在屁||股上打針,你趁機占我便宜。”
寧向致的心思被戳破也不尷尬:“退燒針都在屁||股上打。”
陳子輕說:“胳膊上不也行嗎?”
“屁|股上的肌肉多,一針下去,藥吸收得快。”寧向致不快不慢地提醒他把褲子扒下來點,自己要給他擦酒精。
陳子輕燒起皮的嘴唇抖動,他這身體的屁||股是個白饅頭,還是發酵得非常到位,剛出鍋的那種白饅頭,稍微掐一下就會深陷進去。
既有彈性,又很飽滿綿軟。
寧向致在衛生所就常常偷看他的屁||股,最近冷戰不但沒減少次數,偷看的頻率更高了。
顯然已經到了欲||火|焚|身的臨界點。
他脫了褲子,寧向致還能找到打針的地方?真的不會把針打他自己的大腿上?
屋裡就他們兩個人,不對,兩根乾柴,寧向致見了沒阻礙物的饅頭|屁||股,連人都不做了,還會做醫德高尚的大夫?做夢吧就。
陳子輕的腦細胞一活躍,人就更迷糊了,我這副身體怕打針嗎?
【你怕打針】
陳子輕吃力地坐起來,他跌跌撞撞地走進小屋,抱著胳膊一副瑟瑟發抖的死樣:“津川,我不想打針,我害怕。”
梁津川尚未開口,寧向致就帶著藥箱走了進來。
……
陳子輕燒得太厲害,退燒針還是要打。
在屁||股上打。
不過在場的人多了一個,就在旁邊坐著,寧向致不敢亂來,他隻能竭力壓下躁動走流程。
陳子輕趴在床上,屁||股要被注射的地方擦了酒精涼絲絲的,他的臉歪在外沿,顴骨跟眼周燒得通紅,鼻子嘴巴裡都往外噴著火燒的呼吸。
“南星,以防你亂動,我必須錮著你。”寧向致握住陳子輕的腰,他膚色是白的,卻比不上被他握著的那一小片皮肉。
梁津川眯了下眼睛。
袖子上忽然多了一股扯力,他垂眸,趴著的人拉著他的袖子,擋在自己的眼睛上麵。
寧向致正要進針,嫂子信任依賴小叔子的畫麵衝進他眼裡,他這個健全英俊的曖|昧對象成了個擺設,氣得他後槽牙咬緊,麵上擠出溫和的笑容:“津川,你嫂子這是在乾什麼,打個針而已,怎麼比抱在懷裡不會走路的小娃娃還怕。”
梁津川一般是不回應的,此刻,他破天荒地出聲:“誰知道,大概是發,”
舌尖抵著牙齒,將後麵那個有違理智的,“S”開頭的字換掉。
他淡語:“矯情吧。”
用他袖子擋眼睛的人怕打針怕得直抖,甕聲甕氣地說:“我不矯情……”
梁津川冷笑,是,你不矯情,你發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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