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要真是這回事,那一堂叔的怨氣就不該隻在中層區域,他必定殺進頭部,至少前五。
陳子輕謹慎地從竹林的另一邊撤了。
八月初,又讓他逮到了那一出,場地依舊是大堂叔的屋子。
一堂叔他媳婦衣衫不整地走出屋子,她撫著臉頰邊的碎發彆到
耳後,大堂叔從後麵抱住她。
兩人小心又大膽地膩||歪了一會,睡了個回籠覺。
陳子輕這下確定了。
一堂叔戴綠帽了,怨氣顏色竟然隻是偏黑。
也是個能忍的,神龜吧可能是。
陳子輕不該笑話的,一堂叔都這麼慘了,他還笑,他是人嗎?
“真慘呐。”陳子輕搖搖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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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到了一堂叔的怨氣源頭,陳子輕就針對性地下藥,他說自己無意間撞破了一個秘密。
一堂叔聽了他所說的秘密,臉上的震驚跟他預想的震驚不是一回事。
“被人發現了,紙包不住火,早晚的事,⑤_[]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堂叔喃喃,“早晚都會被人發現。”
陳子輕:“……”
他問道:“一堂叔,你擔心一堂嬸跟大堂叔嗎?”
一堂叔隻是一遍遍地重複那句話。
陳子輕摸不清他的想法,試探地說:“你能接受啊?”
一堂叔黝黑的麵部肌肉抽了抽,他苦笑:“誰能接受,哪個能接受得了。”
陳子輕說:“那你怎麼不離呢。”
一堂叔語出驚人:“我想離,我媳婦不肯。”
陳子輕言辭直白:“那你告發啊。”
一堂叔搖頭:“不能告發。”
陳子輕一言難儘地瞥他一眼,嘴上理解地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一堂叔沒澄清,他不告發是要麵子。
陳子輕不解:“一堂嬸不是喜歡上大堂叔了嗎,怎麼還不肯離?大堂叔沒成家,她離了不就正好能跟大堂叔在一起嗎?”
一堂叔把曬過的花生葉杆撈一些捆起來:“怕醜。”
陳子輕了然地點點頭,身為弟弟的媳婦,卻跟大哥好上了,離了婚嫁過去,在村裡抬不起臉。
曬乾脆的花生杆發出劈裡啪啦響,陳子輕看過去,一叔憨厚的側臉上滾著汗珠。
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不露齒。
老實巴交的人被欺負狠了,什麼都做得出來。可一堂叔遭遇媳婦跟大哥的雙重背叛都沒發瘋,他隻是忍著,受著,當個縮頭烏龜,還擔心他們的事暴露出去。
陳子輕幫一堂叔捆花生杆,全捆成一捆一捆的,堆起來當柴火:“一堂叔,你想離婚的話,我幫你。”
“彆,不要。”一堂叔有點慌,“不能說真正原因,要捂著,見不得人。”
“放心吧,對外就是你們感情不和,過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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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找了一嬸。
出了門是彆人羨慕的恩愛夫妻,關起門都不睡一頭的多得是。
所以一嬸不奇怪那兩人要散夥,她在的人生裡沒有“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的條款,興衝衝地拉著村裡幾個能說會道的婦人找過去。
女人之間媳婦之間有很多的共同話題。
陳子輕不知道她們是怎麼聊的,總
之是讓一堂叔如願以償地把婚離了。
但是,
一堂叔的怨氣沒有消降。
陳子輕匪夷所思,敢情他的怨氣不是媳婦給自己戴綠帽啊。
那是怎麼回事?
陳子輕一揣測,決定把關注點集中在大堂叔跟一堂叔那對兄弟之間,他花時間在村裡有意無意地打聽了一番。
哪家有兄弟姐妹,村裡人就要把他們放一起比較,非要比出個長短胖瘦。
大堂叔一堂叔也沒能逃出那些碎嘴。
老大比老一長得高,比他長得好,長得壯實,比他會做事。
老大什麼都比老一強。
陳子輕有理由懷疑,一堂叔的怨氣是被大哥壓著。
再加上他媳婦又跟他大哥好上,相當於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對一堂叔來說,比起他媳婦給他戴綠帽,他更氣的是,自己什麼都比不上大哥。
讓他贏大哥一次,怨氣說不定就能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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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缺一個機會。
直到八月十一,三年一次的魚豐節來了,他的機會也來了。
每到這個季節,環抱著幾個村子的那條河的水位就會變低,村長們會叫人把河的頭跟尾圍起來,所有人下河抓魚。
抓到魚神的人會出現在各個村子的喇叭裡,還會戴上紅花到處走動。
而魚神是一條金色的大鯉魚,村民們很多年沒抓到了,這次大家也沒抱多大希望。
陳子輕想讓一堂叔抓到魚神,他找係統打聽位置。
係統:“我哪知道。”
陳子輕問道:“那我可以用積分買嗎?”
係統:“你現在像什麼樣,有個事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花積分,十幾萬的積分被你用成了十幾個億的闊綽感,你對積分的依賴到了瞎子離不開拐杖的地步,積分是萬能的?”
陳子輕挨了頓批不敢還嘴:“4哥,我真的想知道大鯉魚藏在哪,你幫幫我,求你了,拜托拜托。”
係統:“……”
“你的骨氣值幾斤幾兩?”
陳子輕毫不猶豫地說:“一文不值。”
係統:“…………”
放眼望去,河裡都是撈魚捉魚的人。
大概隻有不在村裡的,走不動的,不會走的,和走不了的沒有參與進來。
陳子輕想到了坐輪椅的梁津川,他歎口氣,殘疾是要比四肢健全的人多一些遺憾的。
腦中響起機械聲,陳子輕瞬間放下胡思亂想,他對係統表達了赤誠的謝意以及祝福,通過提示鎖定大鯉魚的方位,帶一堂叔去抓。
一堂叔抓到了魚神,他激動得暈了過去。
魚神壓在他胸口。
要不是陳子輕眼疾手快地把魚神拖開,一堂叔能被活活壓死。
陳子輕掐一堂叔的人中,他悠悠醒來,看一眼魚神,又暈了,然後就被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叫醒,被幾雙手撈起來,往上抬
。
村長用大喇叭炫耀,十裡八村都過來圍觀一堂叔,他的風頭一下子就蓋過了大哥,終於揚眉吐氣。
一堂叔頭頂的色塊驟降,陳子輕走到坡上,眯起眼睛看下廟村上空的兩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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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神是不能吃的,露了個麵就放回河裡了。
等待下一個三年看有沒有厲害的人,能抓住它。
但下廟村抓到了魚神,這是非常值得慶祝的大喜事,村長招集全村開大會,他把要養到過年的豬宰了,擺流水席。
全村海吃海喝了一天。
陳子輕趁著這股子順風又搞定了兩個中層怨氣。
下廟村的總怨氣值停在4000左右的時候,梁錚做完活回來了,短發換成寸頭,配著小麥色的皮和那身腱子肉,整個就一硬漢。
陳子輕沒有立刻處理梁錚的怨氣。
因為有個老師樣的人找到了他,對方自稱是梁津川的高一班主任。他就把心思放在了梁津川的複學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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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梁津川返校,他是個殘疾,上的卻不是特殊教育學校,所以他上學期間會有很多不便。
親人在世的時候,父親會陪著他讀書。
直到他高一下學期,家裡接連出變故。現在他的父親陪不了了。
學校考慮到他的個人情況和家庭情況,商量著給他特權,他可以不用每天都坐在教室裡,隻要考試的時候出現在考場就好。
梁津川的高一上學期比陳子輕想象得要順利。
他的期末成績是班主任親自送上門的,按班主任的原話是——天生就是讀書的料。
班主任還說了一句:“津川他嫂子,感謝你為國家棟梁做出的犧牲和付出,我替國家感謝你。”
陳子輕受寵若驚,倒也不必這麼說。
班主任是個性情中人,當場哽咽出來:“津川那孩子的親人接連離世,留下他一個人在世上,幸好有你這個嫂子,你對他的不放棄,照亮他今後的路,你是他人生路上的燈塔,他將來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陳子輕聽得人都有點麻,不愧是教語文的。
班主任說:“你就當他是你兒子,”
陳子輕連忙阻止這位班主任往下說:“使不得使不得,亂輩份了。”
“對對對,是我昏了頭。”班主任薅了幾下頭頂可憐兮兮的一點毛,“津川他嫂子,我懇求你再婚了有孩子了也不要丟下津川不管,你是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了。”
“好的,我會的。”
陳子輕恭恭敬敬地把班主任送出村子,他捧著梁津川的成績單瞅了瞅,年級第一啊,那難怪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哦,對了,有個金燦燦的獎狀,貼起來吧。
陳子輕搬了個板凳放在牆邊,他在牆上刷米糊,啪地把獎狀拍上去,邊邊角角地按了按。
天很冷,陳子輕手都凍得發紫了,他把手放在
嘴邊哈哈氣,搓搓,放在咯吱窩底下塞著去上茅房。
四麵透風的茅房沒有難聞的異味,冷颼颼的。
陳子輕很快上完,他出去前把牆邊的一副拐杖擺好,這是梁津川自己做的。
拐杖預示著梁津川對生活有了期待,不再自暴自棄。
陳子輕心血來潮地拄著拐杖走了走,他不自覺地走出茅房,跟院裡的梁津川打了個照麵。
梁津川冷著臉看他。
“呃,這個,我,”陳子輕結巴,他一不留神冒出夾子音,茶茶地說,“我隻是用拐杖走了一小段路,沒有把它弄壞,你不會怪我的吧。”
梁津川的眼尾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我為什麼不會怪你?不知道自己多討人嫌?”
陳子輕失落地垂下眼睛:“對不起嘛。”
梁津川的眼尾又跳,他轉著輪椅去大門口,身後傳來弱弱的聲音:“外麵好冷的,你沒有圍圍巾,也沒帶手套,一會就要凍僵了,要不還是在家待著吧,我給你燒個火盆……”
很煩。
想把他的嘴捂住,想把他的脖子掐住。
梁津川聽見自己開口,嗓音略微有些失真:“閉嘴。”
吵人的聲音沒了。
世界靜得沉悶,天寒地凍實在沒什麼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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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年底了。
陳子輕到這會都沒能解決梁錚的怨氣,他太難殺了。
梁錚的怨氣組成部分陳子輕調查過,主要占個區域,一部分是父母常年催婚累積起來的,一部分是雄性與生俱來的勝負欲作祟,他想在他嫂子那裡爭過寧向致寧大夫。
陳子輕都不太想管梁錚了,他多搞定幾個處在中層的怨氣值,加一塊就等於一個梁錚。
路不是隻有一條。
就像他不管原主的怨氣一樣。
原主的怨氣是欲求不滿,要想減掉怨氣隻能得到滿足,他隻能舍去,不應對。
跟原主比起來,梁錚還是有搞定的幾率,很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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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年底不接長活遠活了,附近哪家要補個屋頂修個灶台的,他就去賺點小錢,或者拿個人情。
這天晚上飄小雪,梁錚在彆村某家乾完活回來,他管不住腳的走到嫂子家門前。
嫂子在門口吃烤山芋。
梁錚沒走近,他用手擋風點了一支香煙,問他嫂子是不是真的不會再嫁。
陳子輕吃著山芋,他從梁錚身上感受到了被逼到極限的焦躁,估計是大伯大媽眼瞅著今年就要過去了,逼婚的腳步更大更緊湊了。
過年走親戚的時候,逼婚會上另一個高度。
雪花往陳子輕的臉上飛,他咽下一塊甜絲絲的山芋,斟酌著給出一個答案:“有合適的會考慮。”
話音未落,煙草味就撲進他鼻子裡。
梁錚站在門前,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神格外犀利:“什麼叫合適的?”
陳子輕邊吃邊說話,聲
音模糊不清:“我隻嫁有錢人。”
梁錚被他提出來的要求給整笑了,懶洋洋地說:“隻要有錢?”
陳子輕非常的堅定:“那不是,還要長得帥。”
梁錚不給麵子地嘲他異想天開:“你不如做夢,那還實際點。”
陳子輕撕下沾著鍋洞柴火灰的山芋皮,撇撇嘴:“做不做夢的,我都要住樓房開汽車,嫁給長得帥的有錢人。”
嫂子再婚的要求更詳細了,也更高了,喜馬拉雅山那麼高。
梁錚痞氣地咧咧嘴:“行,我明白了。”
瓦匠工梁帥哥死心了。
梁錚彈掉煙灰:“嫂子目標明確令我佩服,年三十我來你這跟你喝一杯,祝你夢想成真。”
似乎不巴望著這碗飯了,吃不起。
陳子輕咬著山芋瞅轉身走進風雪裡的梁錚,那家夥的怨氣……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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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過年,外出搞副業的人都回村了,他們帶回來的不光是在大城市打拚的收獲,還有牛皮。
一時間,村裡人總能看到牛皮在天上飛,太多人吹了。
有個村民拎回來了一麻袋香蕉,這可把村裡的小孩饞哭了,那水果不但小孩沒見過,很多大人也沒見過。
好像說是什麼進口貨,死貴死貴的。
那村民闊氣得很,他直接拎著麻袋,挨家挨戶發香蕉。
陳子輕分到了三根,有一根擠爛了,他吃掉能吃的地方,把剩下的扔了。
還是偷摸扔的。
這要是被人看見了,十裡八村都能知道。
爛了就爛了,有什麼不能吃的,不乾不淨吃著沒病。
……
陳子輕把兩根好香蕉放在堂屋,一天過去,一根沒少,兩天過去,一根沒少。他終於忍不住問梁津川:“你不吃啊?”
梁津川在做寒假作業,沒有理他。
“香蕉很糯很軟,也很甜。”陳子輕分享口感,“而且還通便,真的,這個我有經驗,我有一回……”
梁津川不耐煩了,冷冷地開口:“你愛吃你吃,彆煩我。”
“噢,那我都吃了。”陳子輕說了句,猶豫著說,“那你便秘嗎?你長時間坐著,會不會……”
“不會。”
“明白,明白明白。”陳子輕說走到屋門口的時候,回頭去把小屋的窗戶關緊,他嘴裡嘀咕,“我就說怎麼突然這麼冷,原來是窗戶沒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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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前一天,陳子輕從米缸裡掏出個軟了的柿子,邊吃邊進小屋:“津川,春聯你寫好不好,我就不買了,我們明天到集市上挑點年貨……”
手裡的半個柿子掉了下來糊在腳邊地上,後麵的話也沒了聲音。
梁津川靠坐在床頭,後腦勺抵著土牆,眼眸半闔半睜,泄出的那似暗光盯著身前偏下。
傻站在屋門口的人直愣愣地看過來,像不小心闖入豺狼虎豹棲息地的羚羊。
梁津川脖頸後仰,眉間微攏。
僅有這個細微的神態變化暴露出情緒,彆的就沒了。
在旁觀者呆滯的注視下,他氣息如常,動作不變,臉孔沒有表情,絲毫不見受到突發情況帶來的影響從而終止的征兆。
他坦然,直白,從容,散漫,一刻不停。
陳子輕的腦中被一個信息瘋狂刷屏,上帝給你關上一道門的同時,會給你打開一扇窗。
梁津川沒了兩條小腿,可他大啊。
陳子輕偷瞄一眼情緒激動青筋暴跳的長粉條,又偷瞄一眼,他不假思索:“我在這裡看著,你還繼續啊,不會不好意思嗎?”
梁津川說:“你一個不打招呼就進來的人都不難為情,我在自己的小屋,自己的床上,有什麼好難為情的。”
陳子輕木木地點點頭:“……好,好像也是。”
冬夜,空氣裡卻離奇地竄著火星子,它們蹦跳四濺,它們無惡不作。
梁津川半闔的眼完全闔上,藝術品般的手扼住醜陋扭曲的青澀欲||望,他低喘,氣息裡帶出厭冷的輕哧。
“還不走,是要留下來幫我嗎,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