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香港最大的發行商,李國興的強大他自然很清楚,也清楚新亞加美亞的組合無疑是最正確的。新亞需要美亞的海外發行渠道,而沒有自己電影製作公司的美亞也需要一家能為自己穩定提供優質片源的電影製作公司。所以,從年初李國興對新亞產生了興趣之後,過去這半年裡林孝智最頭痛的一件事,就是李國興幾乎每個月都要打過來詢問新亞需不需要資金,以及有沒有融資意圖的擾電話,了。
“林生,好久不見了”
祝芝山領著一臉笑意的李國興走來,麵對這位一心要吃下新亞的發行巨頭,林孝智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那笑臉真要仔細去看,分明能夠發現,是十分勉強的。
“李董,你好”
望著臉上帶著苦笑色跟他握手的年輕人,李國興目光微微閃爍了一陣,才鬆開了跟他的握手。
“整個香港,除了三巨頭之外,幾乎九成的電影公司我們美亞都合作過。但最讓我感興趣的還是你們新亞,不僅是與我合作的眾多電影公司中,唯一一家從來不在電影開拍之前就提前片花的電影公司。你們每次投資拍攝的電影都能帶來不菲的收益,也是令我跟不少業界老人都驚讚不已的事情”
李國興望著麵前這位如今已經名動香江,甚至還得到了一個‘豪門逆子,頭銜的年輕人,心裡也是忍不住的有幾分嫉妒。這份沉穩跟功績,可是他埋頭拚搏到了接近四十歲才做到的,而對方如今卻隻有二十八歲,距離三十而立年還有幾年的青春呢。新亞的與眾不同,李國興已經領教過了,正因為如此他才對新亞如此的熱誠。
香港人好賭,電影圈裡也是一樣。比如那片花,就是港片名動全世界的一項創新。即導演或者電影公司,拿到一個劇本之後,或憑借著一張嘴跟電影創意,或是靠著自己所拉來的一些具有票房號召力的大明星,從台灣片商或者發行商口袋裡把未來的‘收益,提前要來拍電影,這種另類的‘參股,手法,看似荒唐然而卻被香港電影圈裡大量的引用。
美亞作為香港最大的發行商,自然也是最大的坐莊者之一,每年都有數千萬甚至上億的資金被拿去賭片花,或者因此大賺一部熱賣電影的海外發行權,或者因此輸得很慘,隻得到了一部賣不動的爛片。
電影圈就如同戰場一樣,從來少有百戰百勝的將軍。邵氏豪擲兩千多萬資金拍攝過史詩級爛片《星際鈍胎》,嘉禾、新藝城、德寶每年也都有幾部電影賺不到錢或者利潤很低。在香港能保持每部電影都賺錢的電影公司不是沒有,也是這兩年才冒出頭的永盛就是其中一家。但比起每部都賺錢,而且每部收益都是不菲的新亞,永盛背依香港最大社團萬安,傳奇姓上卻又差了點。
李國興跟新亞合作了幾次了,代為發行的幾部電影都賺到了錢,而且利潤也都不低。沒有自己電影製作公司跟穩定片源,一直都是李國興跟美亞的短腳,這兩年隨著三巨頭開始重視外埠發行,在海外圍剿美亞的影響力。必須立刻把不足補上已經成為了李國興心中最重要的事情,而一直都在賺錢的新亞,就是他認為最合適的互補。
“李董的褒獎愧不敢當,我們新亞家小業小,自然比不得那些不差錢的電影公司。每一分錢都要用到最合適的地方,所以每一部投資的電影,我都得親自把關。風月片賺錢我們就拍風月片,文藝片眾口難調我就不碰,海外市場賺錢我們就積極開辟海外市場。不靠譜的導演跟演員新亞永遠不會跟他們合作,說什麼部部電影都賺錢,唯用心罷了”
“好一個唯用心,”李國興眼睛一亮,旋即又有些吃味,“要是其他電影公司都有你們新亞這種認真的態度,我們這些片花的發行商,哪裡還要擔心虧錢”
他跟路過的侍者要了一杯酒,李國興也要了一杯,兩人碰了碰各自一飲而儘。李國興最近也確實苦悶,年初他跟洪錦寶的寶禾公司對賭一部電影《忠義群英》,就是根據曰本大師級導演黑澤明經典電影《七武士》改編,講述民**閥割據年代,以戚大副為首的七個俠客義士來到某個小山村協助農民擊退屢次進犯的土匪的故事。因為洪錦寶答應親自執導,同時還請來了鄭少秋、梁超偉、張雪友等多位具有大人氣跟票房號召力的明星加盟。
李國興也是看著演員陣容宏大,加上《七武士》當年在曰本可是大賣數十億曰元。當時洪錦寶找上門來時,他便以一千三百萬的天價豪賭來了《忠義群英》的全部海外發行權。誰料到這部電影拍攝完成後一上映。觀眾根本不買賬這部曰本風格濃鬱的電影,上映兩周就被強製下畫,本埠票房也才六百多萬港幣,在海外更是因為有《七武士》的珠玉在前根本賣不動,美亞因此虧損了上千萬。此消彼長,自然從不虧錢的新亞,在李國興的心中地位又更重了一些。
林孝智不知道這典故,帶著一點醉意眯起了眼睛：“恕我直言李董,香港比我們新亞實力更強的電影公司比比皆是,你們美亞家大業大的有的是錢,何必一直盯著我這一畝三分地呢？”
話剛落下李國興就是眼睛一亮,說道：“林生,你可算是承認自己盤下了新亞。”
林孝智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不過李國興一直眼饞著想吃下他的新亞,知道底細也是早晚的事情,這幾個月來他也被李國興煩透了,於脆也不再遮掩著爽快承認了。
“不錯,正是因為我盤下來了,所以才舍不得。當初我帶著兩百萬隻身闖進娛樂圈,苦心奮鬥了一年多,步步算計、步履維艱,才有了現在的新亞。李董,換做是你,有人想把美亞買下來,你會答應？”
李國興臉上一滯,這話說到他心眼裡了。美亞作為香港最大的發行商,不知道多少比他更強大的資本具有看中了他,其中有台灣資本,有香港本地資本,更有來自美國好萊塢渴望借機插手亞洲發行的美國資本巨頭,但李國興都是強頂著壓力撐了過來,讓他賣出美亞,李國興肯定舍不得。
沉默了好一會,好在這幾個月來想要收購新亞的意圖一直沒能得到回應,李國興也召集了自己的智囊圖好好討論過,對於林孝智的心思今天來之前他也猜到了幾分,更是帶來了一份誠意十足的方案。所以當林孝智再一次在話裡委婉告訴他,自己不準備賣新亞時,他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折疊好的紙示意他接過。
“林生,今天來主要是想跟新亞談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我們兩家公司也合作了有段時間,對彼此的實力都比較清楚,所以我們美亞想繼續買下《聊齋豔譚》跟《水滸笑傳》這兩部電影的海外發行權跟錄像帶出版。第二件事情嗎,還是有關於美亞入股新亞的事兒。林生你也彆急著反對,這裡是我們美亞給出的條件,我相信林生看了之後就會明白我們美亞的誠意……”
說完,他便不由分說的把那疊好的紙強塞到了林孝智的手中。
林孝智眉頭微皺,心裡對他的強塞舉動略有些不滿。但顧忌到美亞是公司最大的合作夥伴之一,倒也沒有發作,隻是那紙在手裡握了好一會,眼看著李國興不斷示意他快打開看,他方才打開了低頭漫不經心地一眼看去。
旋即,林孝智雙眼突然瞪得老大。紙上隻有短短的幾行字,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後,他人像是不敢確信一般,又拿近了仔細地確認了一會,這才緩緩把紙收了起來,眉頭微皺雙臂環抱著思考起來,臉上分明能夠看到掙紮色。
李國興也不著急打擾他的思考,那張紙出自他之手,紙上的寫得什麼他自然比誰都清楚。
“五千萬港幣入股,換取新亞四成的股份。美亞除向新亞安插一名副總裁外,不於涉新亞任何人事任命及拍片計劃。同時將在簽約後一月內,向新亞提供兩千萬港幣的無息無抵押貸款,並於半年內再向新亞提供三千萬無息無抵押貸款,作為拍攝資金使用,使用權美亞絕不於涉,還款期為一年後
放棄了對新亞控股權的追求,甚至許諾保證林孝智在新亞的絕對話語權,不於涉他的人事任命跟拍片自由權。而且美亞還將在半年內為新亞提供高達五千萬的不需要任何抵押的無息貸款,簡直是白送的福利。
林孝智果然心動了,他的野心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得多。倘若接受了美亞的入股,也就相當於他手上將立刻多出一億可以使用的資金,那可是足足一億……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呼吸逐漸的粗重了起來,好一會林孝智才長出一口氣,大腦中激烈的掙紮令他的腦袋略有些暈眩不真實的感覺,以至於他不得不深呼吸了好一會,才看向了站在一旁安靜等他回複的李國興。
“美亞的條件確實令我心動了,李董這一點我承認。但我是個倔強的人,更是個自信的人,我相信新亞在我手裡絕對會一天比一天更好。所以,美亞想要入股我們新亞,我可以點頭答應,但你們的條件必須再做一點修改。五千萬港幣入股新亞,我隻能讓出三成的股份,絕不會多出一點。一下子讓出去四成的股份已經超出了我的心裡底線,這是我絕不可能答應的。作為補償,無息貸款上我們新亞隻要三千萬,一個月內到賬就行……”
李國興一聽平白就少了一成股份,剛要開口與他討價還價呢,就聽林孝智又開口打斷了他。
“李董……”林孝智說：“如果不是今年三巨頭減產,讓我看到了公司追趕三巨頭的機會,彆說新亞的三成股份了,就是一成股份我也不準備讓出去。我承認,美亞這次開出的條件讓我心動了,但心動也隻有這一次。過了今天晚上我酒醒了之後,美亞就是拿我現在開出的條件來,也不可能再說服我點頭。這不是妄語,去年我買下新亞三成股份用了五百萬港幣,半年之前美亞要用三千萬買我們的一半,現在三成股份我說它值五千萬,它就值這個價……”
他聲音不大卻很堅定,低沉的語調中強大的自信令李國興微張的嘴巴閉了起來。胸口起伏了好一陣,才見他微微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