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很是惋惜,“十幾顆,前麵全養死了,這是最後一顆。”
陸溯翻身,背靠著欄杆,“不想問人,拍個圖片識彆不就知道了。”
“現在不想知道。”徐回周笑了聲,轉而去翻土,“養著它,每天期待它長大的樣子,不比知道答案更有樂趣嗎?”
餘光裡,男人在專心鬆土。
陸溯喉結滾了滾,“回來這麼久了,不去見見奶奶?”
兩人心知肚明蘇瓊玉此時的狀
態,卻又都裝作不知,徐回周抬起手,修長指間沾滿了黑泥,他微微仰頭,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聲音也如空氣一般清爽。
“她想見我,我自然就見到她了。”
他突然偏頭看陸溯,“要樂趣嗎?”
陸溯沒明白,“什麼?”
徐回周舉起沾泥的指尖,“期待種子長大的樂趣。”
陸溯回到他房間,盯著手中的花盆看了好一會兒,才不可理喻地笑了聲。
他還真拿回來了。
同時荷花池,宋明彥心始終靜不下來。
他很煩,卻又想不明白他在煩什麼。
陸翊安這種行為也不是第一次。甚至上個月就有一次。
可今天他就是無法忍受,陸翊安的味道也更熏人了。
宋明彥蹲到地上,園丁清理得太乾淨,找好一會兒才找到一粒小石子,他直起身,用力扔向遠處。
咚。
清脆的落水聲。
宋明彥悶悶的心情總算舒服了一點,還要繼續找石子,他手機亮了。
來電是沈嶼澈。
宋明彥不耐煩接通,“又什麼事?”
“你不覺得徐回周很眼熟嗎。”沈嶼澈聲音很低。
宋明彥莫名其妙,“什麼眼熟?”
沈嶼澈擠出兩個字,“黎湛。”
乍然聽到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手機從宋明彥手心滑落,他慌張極了,四處看了看,撿起手機快步走到花樹後麵,壓低聲音,“你在胡說什麼!”
“我懷疑黎湛沒死。”
宋明彥咋舌,“你瘋了吧!他早……”他差點咬住舌頭,“我先前也覺得回周眉眼和他有一點點像,但你也太離譜了,回周是陸宸國的親兒子,這做不了假!”
一個沒人要的災星,一個天之驕子,他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他不是一直在國外?你們從沒見過,你怎麼確定就是親生。”
“陸宸國不會……”
沈嶼澈打斷他,“假不假的,驗證一下不就知道了。”
宋明彥根本不信,但提到黎湛,他心臟都快從喉嚨跳出來了,他激烈喘著氣沒出聲。
沈嶼澈突然笑了聲,“又不難,看一眼的事,確認不就徹底安心了。”
宋明彥突然想起這段時間做的噩夢,萬一……畢竟那是黎湛,黎湛他……
他吞咽了幾次口水,“說吧,怎麼確認。”
沈嶼澈一字一句。
“你不記得了?他背上有塊藍色心形胎記。”
……
“我不會遊泳。”
少年黎湛聽到邀請,搖了搖頭。“快參加比賽了,我還有幾套題要算。”
就在這時,顧孟成湊過去,就著黎湛的吸管喝了一口檸檬冰水,笑著說:“那你在旁邊做題,我們遊唄。”
黎湛愣了下,默默放下檸檬水,不等他開口,宋明彥興致勃勃問:“孟成,你其他朋友參加
你生日派對嗎,上次開跑車那個?”
顧孟成沒回宋明彥,一隻手搭到黎湛肩膀,“好黎湛,我成年禮哎,你是我最好的弟弟,不來像話嗎?”
沈嶼澈摘下耳機,笑嘻嘻說:“反正哥你不去,我就不去了,顧孟成那些朋友煩死了。”
顧孟成趕緊附和,“你看你不去,他們都不去了……”他可憐巴巴,“我爺爺我爸都不在,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在那破房子裡過18歲生日啊。”
宋明彥小小聲,“上千平大彆墅可不破。”
顧孟成的氣息全噴在黎湛耳後,黎湛突然起身,“我問問季修齊。”
顧孟成臉瞬間黑了。
黎湛走向沈嶼澈,“手機借我。”
沈嶼澈遞過手機,抱怨了一句,“上次給你手機不要,現在知道不方便了吧。”
黎湛拍拍他頭,“下月發工資買。”
沈嶼澈馬上笑了,“我要當快捷鍵1!”
顧孟成直直盯著黎湛,黎湛撥通電話,“修齊,你周六能出門嗎?是,給二哥過生日,你直接帶題到他家吧。”
顧孟成臉色方才轉好。
周六,黎湛卻還是遊泳了。
他正在算題,一個男生突然撞過來,他連人帶椅子一起衝進了泳池。
是顧孟成救的黎湛。
少年白襯衫濕透了,薄薄的布料緊貼著背倍,他推開顧孟成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著。
旁邊有人喊了句。
“你們看,他背上有一個藍色愛心哎!”
……
沈嶼澈說:“你找個機會,看看徐回周的右肩。”
*
熱水淋下,順著徐回周頭頂流過他脖子,再劃過他肩膀。
霧氣繚繞,徐回周抬手輕輕擦著右肩胛那塊皮膚,幾分鐘後,他關水走出浴室,隨意擦擦頭發,不再滴水就穿好浴袍出去了。
時鐘顯示現在是淩晨三點二十一分。
徐回周拿出拚圖,專注拚著,當窗外照進陽光,拚圖框裡有一小塊已經能看出圖案了——
一片烈日般的火燒雲。
長睫微微扇動,徐回周輕聲說——
“天亮了。”
“魑魅魍魎該回去了。”
換了套黑色運動服,徐回周下樓吃早餐。
餐廳裡,宋明彥端著咖啡,眼睛一直瞄著門口,發現徐回周到了,他立即彆過臉假裝喝咖啡。
待徐回周在對麵坐下,他挪開杯子打招呼,“早安回周,今天有安排嗎?”
傭人來問徐回周早餐,他要了一碗清水麵,然後笑著回,“買書。”
“書?”
“我資助的小朋友缺書。”
宋明彥握緊咖啡杯起身,慢慢走向徐回周,“喔,我差點忘了,你昨天說過你資助了幾個留守兒童,說起來我們基金會也有援助留守兒童的項目……”
快到徐回周旁邊,他“啊”一聲,裝作腳滑
將咖啡潑向徐回周後背。
徐回周沒避開。
早在他選擇和沈嶼澈見麵,他就猜到了後續。
沈嶼澈與宋明彥不同,隻要見到他就會懷疑,然後想辦法驗證他的身份。
而最快的辦法就是——
他的胎記。
冰涼的液體流進脖子,徐回周眉心微動。
是冰咖啡。
他瞥向宋明彥,宋明彥的手已經摸上他衣服,“對不起,我腳滑了,快脫……”
“沒事。”徐回周自然起身,他比宋明彥要高幾公分,輕鬆撥開他手,從兜裡掏出一方白手帕,若無其事擦著脖子,“我上樓換套衣服。”
宋明彥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跟著上前還想動手,“我先看看燙……”
猛然想到傭人上咖啡時,他摸著滾燙的杯身好一會兒,還是讓換了杯冰咖啡。
他話生生憋住了,找不到借口,就這麼乾巴巴拽著徐回周的衣領。
這時徐回周神色忽然大變,用力拿開宋明彥的手,“我去換衣服。”
宋明彥腦海轟然炸了。
為什麼緊張?是不敢讓他看到他右肩嗎?
宋明彥本來覺得這事特彆荒謬,徐回周不可能是十年前死掉的黎湛,他親眼看到……
可徐回周剛才的慌張不是假的,他們都是男人,看個上身沒必要那麼緊張,除非——
徐回周右肩有藍色胎記!
宋明彥心亂極了,怔怔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他才聽到有人說話,“人早走了。”
宋明彥回神,不知何時陸翊安來了,臉色不太好,宋明彥也沒心情問他,捏著沾滿咖啡的手失神離開餐廳。
陸翊安臉發綠了,宋明彥同徐回周拉扯的畫麵他看見了。
宋明彥比他年輕,又是健全能生育的男人,他心裡一直多少有想法。
好在宋明彥交友圈子向來乾淨,沒有接觸亂七八糟的男人女人,在家對陸溯是親近些,但那是朝夕相處的親弟弟,半途回來的徐回周就不同了。
他在兩人還敢拉拉扯扯,那他不在的時候……
想到剛才宋明彥失魂落魄的反應,陸翊安猛然捶了一下桌麵。
樓上徐回周衝洗完,換了套乾淨衣服出門,隔壁同時開門了,陸溯係著領帶出來。
徐回周主動問他,“要出門?”
陸溯不置可否,“你呢。”
“去買幾本書。”
陸溯隨便係好領帶,“我送你。”
徐回周微愣,“你不是有事?”他目光打量著陸溯的西裝。
陸溯是天生的衣架子,簡單的西裝穿他身上,也很容易理解為何外界都說他是花花公子。
“不著急。”陸溯笑吟吟,“我的事時間還早。”
陸溯開車到了市區最大的書店。
與其他冷清的書店不同,這個書店還是個網紅店,清早已經人聲鼎沸,隨處可見遊客拍照打卡
。
還設置有禮品區,甜點飲品區。
徐回周啞然,“你不能找個新華書店嗎?()”
陸溯也噎了一下,我上次來,這裡就是新華書店。()”
“上次什麼時候?”
“十年前。”
“……”
徐回周安靜幾秒,他抬腳往圖書區走,“我去買書,你自己逛。”
徐回周掏出手機,點開校長發來的文檔,十幾頁密密麻麻的書名。
他取出一隻推車,按著書名拿書,有看到其他不錯的書,他也抽出放進推車。
書全買齊,徐回周推回收銀台的推車也有了八輛。
還有一本書要買。
徐回周再次折回圖書區,認真在書架尋找,找至一個安靜角落,這塊區域是挑空,層高十來米,陳列的書架非常高。
徐回周發現了他要找的書,在書架最頂層。
這個高度對於他而言也超標了,他找一圈沒碰到店員和拿書梯子,又回到原處,左手攀住書架,踮腳伸右手夠書,嘗試幾次,他指尖都是擦過書緣。
不停消耗體力,徐回周已經微喘了,這具修修補補的身體,越來越不禁用了。
他深吸口氣,正要再試,身後越過一隻手,手指修長,掌心寬大,手背的脈絡爆出,指關節處微微泛紅,戴著一塊純黑機械表。
輕鬆取出了徐回周想要的那本書。
淡淡的草木香襲來,男人尾音微揚,“性教育繪本?”
徐回周平穩著呼吸,回身說:“謝謝。”
陸溯遞給他,是疑問也是肯定,“這些書是給你資助的山區孩子。”
徐回周接過書,簡短回了聲,“是。”
陸溯沒再繼續,換了話題,“我今天不回家,你去我屋給我的花盆澆個水。”
徐回周答應了,“好。”
拿書回到收銀台,收銀員告訴徐回周,“45塊。”
徐回周提醒她,“推車的書。”
收銀員笑著解釋,“那些書您旁邊的先生已經結過賬了,您隻需結這本就可以了。”
她指了指《性教育繪本》。
徐回周扭頭,陸溯也在看他,四目相對,陸溯才恍若回神,立即勾唇笑了,“我也信有地獄。”
“就當我,提前支付去天堂的燃油費。”
……
剛出書店,徐回周就接到小律師的電話,“徐律師,出大事了!你快回事務所一趟吧!”
小律師的聲音火急火燎,陸溯在旁邊全聽見了,他關上後備箱,“我先送你,再送書回家。”
“謝謝。”徐回周沒有客套,他聽出事態嚴重,係上安全帶說,“開快點。”
一個小時的路,陸溯35分鐘就到了,徐回周揭開安全帶就直奔事務所,陸溯嘴唇剛張開,又默默合上,笑了聲,掉頭離開了。
徐回周出電梯便聽到震耳欲聾的叫嚷。
“怎麼辦
() 啊!以後都要住在那樣的地方,我們還怎麼活啊!”()
我不活了!
?本作者二月竹提醒您最全的《漂亮男人》儘在[],域名[(()
全賴你們!不是你們,我們早拿拆遷款走了!”
“是啊,大關集團都願意每平方多補貼1000塊了,你們偏要勸我們不同意,你們真是害人精!”
還是會議室,徐回周推門進去,會議室裡烏泱泱一圈人圍著小律師,小律師都快哭了,看到徐回周,和見到希望一樣,“徐律師!”
古弄巷的居民聽他這樣一喊,蹭蹭回頭,看到徐回周,老張立即指著徐回周,“就是他!上次就是他忽悠我們不簽字,全是這壞律師害的!”
一群人全湧向徐回周。
會議室又悶又熱,所有人都在張大嘴說話,徐回周聽了一小會兒,就全明白了。
原來大關集團又出了新招。
這次直接下通告,不再動工,搬走的居民合同有效,賠款照付,剩下沒搬的大關集團不再負責。至於挖得斷壁頹垣的古弄巷,無限期擺爛。
“這下我們怎麼辦啊……嗚嗚嗚……沒人管了,誰負責啊……”
“揍他!全是這人害的!”
老張慫恿著人,幾個男人挽著袖子就要動手,小律師嚇得不輕,拚命和徐回周使眼色讓他快跑,徐回周神色平靜,原地未動看著那幾個男人。
對上那雙淡漠的,又分外淩厲的鳳眼,那幾個人又不動了,你推著我,我推著你,誰都不肯再上前。
老張低聲咒罵,“慫包!”
“安靜了嗎。”徐回周淡淡開口,“那到我說了。”
他音量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
“我全權負責,兩個月後,我保證你們賬戶會收到每平方六萬的拆遷款。”
人群鴉雀無聲,唯獨老張嘀咕,“吹牛誰不會,你是神仙啊,說有就有!”
徐回周微笑,“不願意等也行,大關集團最後給你們的價格是3萬7,我現在以3萬8的價格收購你們的房子,你們願意買賣,現在立即過賬。”
小律師徹底驚呆了。
徐律師是瘋了嗎!古弄巷上百戶人家,金額得好幾個億了!
古弄巷的居民和小律師一樣傻眼,見徐回周如此大方,心裡不由開始盤算,律師比他們懂多了,3萬8收購,等6萬再賣給大關集團賺差價?這算盤也太會打了!
李老頭第一個出聲,“徐律師,我不賣,我是最信任你,他們誰要賣誰賣,反正我和你同一戰線,同大關集團抗爭到底!”
有了帶頭,儘管老張還在煽風點火,其他人都決定再等待兩個月。
徐回周看向老張,“張先生,您要賣嗎?”
老張扣著下巴,乾笑幾聲,“不賣不賣,徐律師你忙,我回家等你好消息了!”比任何人都走得快,唯恐徐回周要強買他房子。
待古弄巷居民全部離開,小律師驚魂未定,開口都結巴了,“徐、徐律師……他們要真賣,您真買啊?”
徐回周翻著大關集團的通知,淡聲說:“沒錢怎麼買。”
“那您——”小律師靈光一閃,不結巴了,“您又是詐他們!”
這次徐回周沒回了。
同時,顧孟成接到電話,他聽了幾句,對麵還在說,他揚手就摔了手機,砸到落地玻璃,哐一聲掉到了地毯上。
“艸!”他煩躁罵了一聲,朝外喊,“許珩!”
許珩合上文件要進去,旁邊的秘書小聲問他,“許助理,顧總又怎麼了?”
許珩猜想,大概又是古弄巷的事,這個項目一直拖著,顧孟成的爺爺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古弄巷必須兩個月內搬乾淨。
許珩搖頭,“不知道。”
他敲門進了總經理辦公室,反鎖上門。
在顧孟成的私人休息室,許珩被顧孟成壓在落地窗弄到天色漆黑,顧孟成才消了氣,抱著他去浴室。
寬敞浴缸裡,許珩幫顧孟成捏著肩,顧孟成指間紅猩忽明忽暗,須臾,他吐出一口白霧,說——
“明天去那個破律師事務所,見見那個新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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