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按在身後,冰涼的靈氣順著脊椎天柱朝著上下蔓延,順應著周天循環運轉,一點一點祛除那些藥力,逐漸讓安靖陷入黑暗的視界變得明亮清晰。
這感覺與安靖自己的內息截然相反——安靖自己的內息宛如熾熱的鐵水流淌,而那股冰涼的氣息卻像是三伏天飲下的一碗寒潭水,通透而暢快。
“……為什麼?”聲音微弱,他不解地喃喃:“你不是想要我和你一起走嗎?”
“如若你不是真心,那麼帶你走又有何用?”以玄陰命格之力幫助安靖運轉內息周天,排出藥力,少女平靜地說道:“既然現在,懸命莊攔不住你,那麼未來,天意山也攔不住伱。”
“走吧,大師兄。”
確認安靖的狀態已經在自我恢複後,那雙手離開了:“藥莊主被你殺死,我本就比你弱,沒辦法帶你回來,這很正常。”
“還有,我覺得你說得對。”
“兩條吃人的惡龍,我本不應該選擇一個……隻是我太憎恨大辰了。”
“大師兄,我真的真的……”
“太恨了。”
——我一定,要讓那群高高在上的家夥付出代價。
沉默。
隻有河水流淌的聲音,還有決絕遠去的腳步聲。
“謝謝。”在最後,安靖輕聲道,而他聽見那離開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我才要謝謝你。”
“謝謝你教我識字。謝謝你教我武技。謝謝你沒有殺我。謝謝你和我一起吃飯。謝謝你和我一起鍛煉。謝謝你從來都沒想過吃了我……”
“謝謝……謝謝你相信我,把我當朋友。”
當安靖再次睜開眼睛時,白輕寒已經離開了白沙地。
——對不起。也幫我和葉祁他們說聲對不起。他隱約能聽見對方道出的最後言語。
懸命莊方向廝殺聲依舊,恐怕入夜前都難以結束。
在安靖徹底祛除體內藥莊主遺留藥力,站立起身後,他從藥莊主的屍體中找到了不少小東西。
不過此時他也沒心思去辨彆這些東西具體有什麼功效,隻是胡亂地塞進懷中。
“安靖,你乾得不錯!”
也就是在這時,他聽見了劍靈帶著興奮的聲音:“居然真的救下了大部分人,也擋住了魔教,沒讓人過來打擾我!”
“我現在已經完全壓製住了穀內的天魔殘魂,你可以進入其中,在中央祭壇取得我的第二枚碎片了!”
“好,我這就去。”
安靖回應道,卻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激動,而劍靈也察覺到了這點:“怎麼?你的心境有些波動……更加堅定,卻帶有一絲疑惑?”
“不過不用擔心,心若鏽劍,本就該時時打磨,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疑惑什麼?”
“嗯……”安靖沉吟了幾息,然後緩緩道:“伏邪,如果在你們的時代,如果你認為這個世道有問題,你會怎麼做?”
“殺。”
沒有絲毫遲疑,劍靈理所當然地說道:“如若你認為世道錯了,就得去糾正它——可總是會有人認為這個世道是沒錯的,他們可以從中獲取利益,可以在這個世道寰宇稱尊。”
“甚至,他們根本無法想象‘正確’與‘更好’的道路是什麼樣的。”
“那時,說什麼都沒用,隻能用劍說話,讓某一方徹底閉嘴。”
“殺,唯有殺!”
劍總是殺氣騰騰的,因為這就是祂天賦的使命,這就是祂的天命。
“是嗎。”
聽到這裡,安靖在沉默了一會後,反倒是釋然地笑了起來:“果然。”
——我的宿慧,我的道德,我的性格,我的天賦……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這……
“就是我的天命。”
如此說道,他轉過身,朝著懸命穀深處邁步,眸光再次堅定,比過去更加堅定。
而在安靖的身後,赤紅的光輪與圖騰流淌蔓延,顯化為血色的星辰。
天命的光輝讓少年的影子朝著七個方向延伸,鋒銳如劍。
——正如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