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顆由煌煌金陽之光鑄就而成的天柱,從明光塵的鏡中大界中延伸而出,化虛為實,徹底化作一座登天神台!
三大神藏合一,洞穿心內虛空,與天地相合,便是武道第五境,【神台顯聖】!
內壯神異為陣基,武脈以陣勾連天地,而神藏便是以陣衍化體內天地,洞穿虛空,開辟精氣神三大神藏,開辟體內陣界天地人三界種子,自己就是自己小世界的主人,陣界運轉,可以發揮出不可思議的神力,是武道超脫凡俗的終點,也是武道登天入聖的起點。
而顯聖境界,便是將體內陣界之物與天地交感,領悟【天地真意】,也即是將純粹的靈煞精氣運轉之物化作真實!
這由虛化實的過程,便是【大天顯聖】!
在這之後,作為小世界主人的神藏真人,也將成為行走於這片廣袤天地的神靈,可以統轄一方,執掌天地權柄!
最初隻是一部分,而等到顯聖真君可以將自己體內陣界完全顯化在懷虛大界,烙印於天地之間時,即可開創一方聖地神山,創立山門,立下大宗大教!
這也是懷虛一世,最低也要顯聖境界才能開辟山門的原因!
當然,若是神藏真人領悟的天地真意不純,不被天地認可,那他的神魂心智就會在大天顯聖的過程中彌散。
他們的陣界還是會繼續由虛化實,墜入塵世,但這一過程就變得緩慢且不可控,甚至會持續數十年之久。
可能如鯨墜深海潤澤一方,亦可能如天傾隕星,落為淵穀,故而被稱之為【大淵落】。
明光塵顯然是成功了。
此刻,明光塵的雙眸中的空洞此時已經完全轉換為漆黑的虛空,宛如緩緩旋轉的黑色漩渦,隻有核心一點深紅色的殘陽靈光閃動,照破太虛。
一道道赤底金邊的光暈從他通體周身放射而出,令他整個人如殘陽落日一般,暗暗照耀四方天地。
他選擇顯化的,正是他的六陽之一,【殘陽】!
——殘陽者,其光為赤,其意在傷,其欲無明,乃為天地日月將黯之色!
殘陽之光飛馳,不遠處,看見仇人大天顯聖,本就麵如死灰的坐幻宗喚心真人當即麵容枯朽,立斃當場。
光芒一閃,渾瀾真人卻留下一命,他有些莫名,卻聽見明光塵寄托在光中的訊息。
【奪你機緣,還你一命】
渾瀾真人長歎一口氣,他遠遠對著明光塵躬身行禮,然後頭也不回地飛馳離開。
更遠方。
西巡使赫武昌早就在血煞化身被安靖擊敗後,就服用丹藥提氣疾逃,他能縱橫西山太淵這麼多年就是因為知道什麼時候該跑該認慫。
但是一道殘陽之光飛馳,立刻令他軀體朽滅,顯壽儘之相——但一點血光湧動,化作飛鳥,加速飛馳!
——我能活下來!我血煞分身萬千,哪怕是你成了顯聖也殺不了我!
赫武昌心中怒嘯,但明光塵怎能不知他的底牌?
又是一道殘陽之光飛馳而來,命中了這一縷血影飛鳥。
——我的弟子為我解決了所有麻煩,我自然也要為他解決所有後患。
“我不應該死,我不應該死在這……我不應該……”
血影陰燃著,赫武昌的哀嚎聲在天地間回蕩,但很快就衰弱,衰微,衰亡。
悄無聲息。
他死了。
而最後……或者說,這一切都發生在同一瞬間。
“不知來曆的儘遠行者……”
麵對眼前真正的敵人,已入顯聖之境的明光塵抬起手,天穹頂端,無數水雲霧氣彙聚。
【都天萬化神鏡】再次浮現,而這一次,它並沒有映照天光,而是顯化虛無空洞之相,照向麵容隱沒在虛影之後,但神色絕對極其難看的神秘劍客。
“留下來吧。”
【莫以為伱初入顯聖就能勝!】
神秘劍客剛才就想逃,但被大天顯聖攪動的天地虛空混亂無比,根本逃不掉。
而現在,他也隻能怒吼一聲,用上自己絕不想用的最終底牌!
他緊握手中如玉長劍,劍尖下垂,五行靈光歸一,化作一道明亮半透明的光線,自劍鍔延伸至劍尖,衍化為雷。
【神劍·霄光】
【淩霄道經·神霄玉清真雷妙契】
雖然同為大破滅劍意,但神霄玉清破滅真雷顯然更高一籌,而神兵巔峰,等同於大真君配兵的霄光神劍更是威力無窮,
神秘劍客肅然一劍斬出,雷光流轉,耀明世間。
霎時,天光雲影,雨霧河川,山嶽金石,草木烈火……所有的一切都朦朧,淡化了,在這半透明的神霄真雷麵前,世間萬物都失了顏色,去了形體,化作簡單線條的勾勒,似乎要變得虛幻,虛假,甚至是虛無。
——以虛成真,是為造化。
——化真為虛,是為破滅。
五行歸一,陰陽相薄,清之又清,直抵最高,是為玉清之光,神霄之雷!
“以神藏之軀,持神兵之力,怎能發揮全力?”
但,明光塵的背靠蘊有造化真意的都天萬化神鏡,卻是半點也不懼這化萬物為虛無的神霄之雷,尤其是他初入顯聖,正是對周邊天地之意把握最清晰的時刻。
隻是,當他準備擋住這神霄一劍,再捕獲對方時,明光塵卻麵色突變。
因為,那神秘劍客赫然將神劍引爆了!
在斬出的瞬間,霄光神劍便變得閃耀起來,其如玉劍體依次閃過九霄天星,五行陰陽之理與天雷真意共計十七道純陽神禁,證明它隻差最後一道【劫滅】神禁就可徹底圓滿,成為純陽天兵。
可現在,這十七道純陽神禁依次璀璨,而後各自迸射出一道道可怖的神雷,朝著明光塵飛馳而去。
這是遠超尋常顯聖的力量,這些神雷中的任何一道如果轟擊在天地之間,都將瞬間融化數百裡內的一切,徹底將一方天地化作焦土,其毀滅之意烙印虛空,將會持續數十上百年的雷暴。
“這又是何苦?”
明光塵無法理解,他不得不全力維持萬化神鏡防守,雖然神兵自爆之威極其可怖,但對於顯聖而言,如果不是由同級強者操控,那這力量就大而無當,不受操控,甚至還會反噬己身。
神秘劍客的軀體在瞬間就被蒸發,融化了,可他的洞虛神魂卻借此力量脫離了明光塵的鎖定,毫無遲疑地遁入太虛。
“休想!”
焦頭爛額的明光塵怒喝,他赫然也不管不顧,拚著神通失衡,雷光透體,法軀受損,也要攔下對方。
他雙眸中神光閃動,神意如刃直追神秘劍客,後發先至,斬在了對方的神魂上!
嗡!
無聲的慘嚎響起,神魂碎片紛飛,而就在這單純的神魂撞擊間,明光塵原本因為顯聖而升騰而起的自信與欣喜驟然消散一空,整個人如墜冰窟。
因為他讀到了神秘劍客的思緒。
——那安靖絕不是普通神命……儘遠天的周天命鑒居然都看不穿他半點底細,這必然是帝君神命……甚至是天命!
——北玄祭洲的天命隻有可能是‘七煞劫’,這和教內計劃不符,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必須要回去稟報!
——必須立刻調動在玄祭北方的暗手,竭儘全力,消滅這個不受控製的七煞!
“休想!”
明光塵早有猜測,他心中已經默認安靖就是‘天命’,隻是目前不知是‘自然師’還是‘七煞劫’……而現在,這神秘劍客卻為他證明了。
隻是,對方居然要控製天命?不受控製的七煞……居然要消滅?
——怎可能讓你們如願!
明光塵通體光芒劇震,如果真的如他在心鏡中映射出來的信息所示,這個劍客背後的教派,還有他們的計劃……
他下定決心。
轟!
都天萬化神鏡再一次破碎,明光塵自湮神通,拚著剛剛複歸完好的法軀重傷,攜裹神通之力破開神霄十七真雷,衝入太虛,直追神秘劍客的神魂!
神通神劍互相對撞,令太虛無儘動蕩,明光塵飛身入虛空。
而與此同時,一道鏡中我法軀流轉,幻化為光,脫離本體,朝著勘明城激射而去。
太虛中。
混混沌沌,明光塵在太虛間急速穿梭,想要追上敵人。
隻是,法軀終究不如純粹神魂,明光塵的速度還是慢了一點,追不上那神秘劍客的神魂。
“絕不能讓你回去!”
既然如此,明光塵毫無遲疑,啟動了儘遠天的太虛秘法!
太虛之中,察覺到周邊宙宇之意猛地扭曲起來,原本穩定的目標開始變得混亂,無儘隨機偏移,神秘劍客不可思議地尖叫起來:【你瘋了嗎!這個時候啟用儘遠天的太虛穿梭之術!】
【這樣我們會徹底離開懷虛,幾乎永遠不可能找到回來的路!】
“那又如何!”
明光塵目光幽邃,心卻明亮,他哈哈大笑:“如我徒真乃天命,且是能承載一切業力因果的應劫之子,那我又怎會不相信他能找到我?”
“更不用說,若非我徒,我早死在你劍下……既然如此,我當然要為我徒除掉一切後患。”
“不惜一切代價。”
一切交流都隻在一瞬,下一瞬,漆黑的太虛空洞在極致的扭曲中浮現,瞬間就吞沒了神秘劍客的神魂與明光塵。
與此同時。
南荒洪洲。
深幽寂靜的大淵之底中有沉寂著凶獸妖靈的殘骸,無數扭曲怪異的魂靈幽影在其中遊蕩沉浮,吞噬所有意欲靠近的生靈。
但就是在這樣極端危險的凶境中,卻有一頭白首巨獸,其狀如牛,獨目而蛇尾。
冥古異凶,純血真靈,太山之蜚猛地睜開了自己的獨眼,顯露無比驚愕,祂感覺到自己的魂靈深處,契約過的儘遠天夥伴突然消失了。
雖然不是死亡,但若是陷於混沌,永遠不能相見,和死又有何異?
祂發出怒吼:【阿明!】
中恒道州。
祖龍殿,今衍華緊緊抱住因為太過疲憊而沉睡的幽如晦,性子一向爽利肆意的龍女此刻卻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身軀微微顫抖著。
她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滴落,潤濕了少女的頭發。
另一側。
原本正在愉快收集薄宗山與福正安身上戰利品的安靖,突然看見了一道殘陽之光。
殘光幻化為明光塵的鏡中我法軀,他來到準備與他打招呼安靖身前,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拍了拍安靖的肩膀,然後消散,留下了些許事物。
安靖茫然地接過,那是一塊奇怪的,帶著雷霆之意的劍刃碎片,和明光塵寄托在其中的神念。
“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他有些不解地轉過頭看向明光塵大天顯聖的方向,然後閱讀其中的神念。
緊接著,安靖神色驟變。
【快走!安靖,立刻離開勘明城!】
明光塵的神念直截了當地警告道:【那個暗中針對我的儘遠天行者,乃是‘上玄教’真傳,神霄峰道子!】
【他已發現你是天命,如今正打算回教稟告,為師隻能將其拖拽入混沌虛空——我已大天顯聖,性命無恙,隻是難以歸來,你一定要小心!】
【那碎片是神兵‘霄光’的殘骸,是唯一碎片,其他都被我用神通消融於無,沒人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將它帶回去!帶回明鏡宗!師父和乘光老祖會懂的……】
【快離開勘明城,這裡是是非之地,儘早回北疆……不用隱藏身份,隻要你還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各方反而都不會對你動手,但是不要留在勘明城,這裡有太多人隱藏於暗中……】
【彆擔心我】
為了表現自己還有餘力,明光塵甚至在最後開了個玩笑:【說實話,為師已經沒什麼可教你的了,你師祖塵隱子卻是個擅長育人的,就讓他老人家代徒收徒吧】
“不是,這什麼啊,我做的如此完美,居然還是有意外!”
得知這噩耗,安靖咬牙,他心中震驚憂慮,焦躁憤怒皆有,他很擔憂明光塵如今的情況,但卻也知道這一切憂慮都毫無意義,隻能照做:“這便宜師父……才教我幾天啊,就說沒什麼可教的了,你倒是多教我幾天啊!”
他將那神劍碎片收入懷中,然後撿起自己搜刮到的戰利品,毫無遲疑地朝著太虛法壇的方向疾馳。
太虛法壇,隨著安靖的抵達和啟動,銀青色的光輝閃爍,皚皚白雪之景浮現在太虛彼端。
安靖長長吐出一口氣,他轉過頭,看了眼背後,這在短短數月內發生了數次劫數,如今已經空無一人的勘明城。
看完最後一眼,他便毫不留戀地向前邁步,步入北疆。
而就在安靖跨過太虛通道之後,整個法壇也微微震鳴,繼而猛地消失不見,隱沒於太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