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想做的。”
安靖直截了當地回答道,他的語氣平靜,帶著勉勵:“若是有人會被你影響,那就代表他應該被你影響。”
“阿倉,你若是想要留在大辰也是好事,因為同一批人就不應該呆在同一個地方,容易被一網打儘。”
“你若是留在大辰,真的成了顧雲止顧將軍的心腹,那未來在明鏡宗的兄弟姐妹們如果混不好,也有了一個大辰的出路。”
“反過來說,你在明鏡宗,在塵黎五宗中也有了自己的後路,有什麼事,兩邊都可以幫襯,也可以互相做對方不好做的事。就比如說這次我和我師傅遭遇了五宗其他宗門的暗殺,這種事最大的敗筆就是親自出手,而我們若是不在同一個陣營,就可以互相解決對方的麻煩啊。”
“總而言之,做你想做的吧。你我有命星相連,四海天涯都一樣。”
“至於背負他人性命……阿倉。記住。你我都是武者,都有一拳打死他人的力量。自從擁有了這力量後,我們就始終背負著這樣的性命。”
“相信自己吧,若有有緣,我們可以在北疆再見。”
話畢,那微弱的鏈接也快要斷了,安靖果斷地將其斷開,而後哈哈一笑,驅車向東,身影隱沒於雪霧之中。
北疆,武軍駐地。
緩緩睜開眼睛的倉廩足已不再迷茫,而在門口為其護衛的顧葉祁側過頭,等待著他開口言語。
“大哥說,做我想做的。”
抬起頭,倉廩足對顧葉祁道:“我要留在大辰。”
“早說不就完了?”
而顧葉祁失笑一聲:“都和你說了,這是一件小事……我們可是賣了自己的命,又自己選擇了跟隨大師兄脫離魔教的人啊。”
“我們這樣的人,怎會為了這種理由而猶豫呢?與其憂慮這個,不如多想想,到時候假如沒幾個人願意和你留下該有多尷尬。”
“而且,也要注意自己安全,不然死在戰場,回頭給你掃墓都難。”
“怎麼說話的?”
而倉廩足抬起頭,冷哼一聲:“你才應該想想,你若是比大師兄早到明鏡宗,應該靠什麼才能站穩跟腳!”
“我可是知道,明鏡宗外門內門競爭十分激烈,你可一定要小心,彆在大哥回明鏡宗前就被人趕出外院,最後隻能哭哭啼啼地找爺爺!”
“哈,你倒是想得多。”
表麵吵架,實際上互相關心的話,顧葉祁早已習慣,至於宗門內外院的競爭,她卻是半點不懼。
這位北疆顧家的末裔微微眯起眼睛,一道凜然的蒼青蛇瞳一閃而逝:“我倒是很喜歡祖父的那句話。”
“良人亡於德,歹人勝於毒……我願做良人,但若是有需要……”
“我們本來也就是魔教出身,不是嗎?”
兩人相對而視,如若照鏡子那般,都看出來對方心中的一絲緊張,一絲畏懼,一絲向往……還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
是了。無論是留在大辰,還是前往明鏡宗,這種足以改變人一生的命運抉擇就在眼前,對於他們這些年輕的少年少女來說,怎麼可能不緊張?
但之後,他們都笑了起來。
“能行嗎你?”
“當然。”
朝氣蓬勃,意氣風發。年輕人本就該笑。若是什麼事都畏畏縮縮,思前顧後,思慮得失利益,隻想贏而不願意去麵對輸,那他們就不是少年人,也活不到現在。
延平元年春,龍尊戰其子於北海。
延平元年春,鐵黎北蠻七日破雲中城。
延平元年春,火鳳橫渡穹隆,餘耀國的天炬再一次燃起了聖火。
延平元年春,肇判之地天地鐘鳴。
同樣是延平元年春,神命安靖斬宗師於勘明,複歸故鄉北疆尋母。
他已掌握自己的命格,他已破開劫難。
同樣是霜劫,同樣是漫天蒼雪,無儘銀霜,他已能應對,已能忽視,已能戰勝。
雪地之中,騰霜白飛馳,破開一條筆直的軌跡。
現在,他要回到自己曾折戟敗北過一次的故鄉。
而這一次,他會贏。
贏下所有,不留遺憾。
——第二卷,以鏡勘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