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聽到這裡,顧雲止搖搖頭:“就連臨江城的那些市民都願意派自己的兒女加入民兵,準備賭一把,我又怎麼會不賭?”
“我賭你底牌眾多,這次必然會大勝而歸,小倉本就是伱的師弟,你絕對不會讓他吃虧,能讓他的能力得到最好的利用,立下莫大功勞,成為我麾下極有潛力的未來新星——如此一來,你能用大辰的資源培養自己的師弟師妹,而我也能混到一份功勞。”
“除非你輸,不然的話,你我隻會大贏特贏。”
安靖算是看出來了,顧雲止看上去冷靜,實際上是個說出賭字聲調就會忍不住拉高的老賭鬼,他賭得何止是倉廩足的前途和安靖大勝的功勞……他這是在賭自己的未來,賭自己背後的德王乃至於‘幽如晦’,要與自己交好!
“總而言之,雖然你有那些神奇的天機鐵鳶,但倉廩足的通幽神通極其好用,我是不太懂怎麼指導他,思來想去,或許你有些思路。”
顧雲止背著手道:“他們一行人馬上就會抵達臨江城,除此之外,我也會送來一批‘甲胄’,那是武軍的基礎,你可以挑選一批你想要的人馬培養為甲衛,成為你麾下的‘武軍編製’。”
“相信我,這絕對是一份大禮,你也不需要拒絕,也算是我對你們師徒保護好小郡主的謝禮。”
甲胄……
聽到這裡,安靖不禁想起了天元界的‘酆都衛’,還有自己曾在懸命莊那邊看見過的‘赤甲衛’。
這些甲衛,如若是本體實力,倒也算不上多強,譬如說現在的安靖若是遇到了酆都衛,已經可以空手和對方對毆,將對方活生生從鎧甲裡拖出來打死了。
但是,酆都衛那次出現,就有十幾人,而赤甲衛更是幾百上千,每一幅甲胄都是武陣的一部分,隻要排列組合,就可以構成千變萬化的軍陣,而他們的實力精氣也可以互相勾連,甚至化作衝天血氣狼煙,粉碎術法,歪曲四象五行,製造出莫大的‘軍陣法域’。
“這的確是有些過頭的大禮。”
吐出一口氣,安靖認真問道:“但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武軍編製,還能這樣隨意送出?”
“哈。”顧雲止搖頭:“若是你沒有得到德王的那封信,我自然是不敢這麼做的,但德王歸根結底是瀚海大域的鎮王,他就是這片大域的天,哪怕是他暫時找不到地方下手管事,可隻要花上幾年時間,他總是能收集出自己的一批人馬,逐漸掌控這片大地。”
“我事先與你說好,日後德王向我伸出邀請,我是必會加入其麾下的,可你不同……你是德王第一個主動封賞的城主,這都不是邀請,這是直接默認,你就是他嫡係。”
在安靖睜大眼睛,用手指著自己,一幅‘我嗎?’的表情中,顧雲止有些好笑道:“有什麼驚訝的?帝廷鎮王口諭,你以為沒有合法性?”
“聽著,新王為政,許多老城主老官員都要被清掃審查,唯獨你不需要,因為你得到了鎮王本人的認可……你的成功,就代表德王的成功,就會有更多人選擇投奔他,他掌握瀚海大域的速度也會越快。”
“但也同樣,如今也有不少人,無論是地方還是神京的人,都在看著你,希望你失敗,繼而打斷德王逐漸掌握瀚海大域的過程。這些力量的背後,要不就是神京的高官,要不就是各方世家,要不就是……其他鎮王。”
“你現在還覺得,位於這些交鋒中心的你,得到一點區區武軍編製,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嗎?”
“嗯。”安靖想了想,坦然抬手做討要狀:“我覺得我虧了,你多給點。”
“嗬嗬,用不著我給了,等你贏了,德王自會表示。”
說到這裡,顧雲止也有些奇怪:“我記得你不是說過,德王使者要來嗎?怎得還未來?”
安靖也不知道,不過他不是很在意,反正大概也就是這幾日。
顧雲止雖
然算計很多,又是個老賭鬼,態度也有些奇怪,但總的來說,還算得上是自己人。從他手中得到了好處和許多自己的渠道無法知曉的消息,讓安靖對北疆形勢愈發明了。
尤其是,他還抓到了幾個俘虜,從對方的口中,大致知曉了如今鐵黎那邊與宗門的關係。
正如他想的那樣,鐵黎十三王南下入侵北疆,不僅僅是因為霜劫侵襲,鐵黎人快活不下去,也是背後有宗門推動,試探大辰北疆情況所至。
最初,鐵黎十三王的目標僅僅是‘重創青玉關守軍,繼而在青玉關周邊的‘烏斯多湖(也稱渤湖)’附近漁獵種田——換而言之,從一開始,鐵黎諸部根本就沒想過真的打進大辰關內,僅僅是希望青玉關那邊彆守著幾個資源點,讓他們能多吃幾口肉而已。
誰知道,青玉關守軍一觸即潰,這對十三王聯軍來說已經不是驚喜而是驚嚇了,他們懼怕這是某種大辰的陷阱,落大辰口實,譬如說大辰強行送人去死然後汙蔑他們搞大屠殺,要徹底抹殺鐵黎諸部這種屁事,他們甚至一個俘虜都不敢殺,全部都送回後方,和他們同吃同住,當自己人看待。
這一舉措,讓不少鐵黎部落得到了人力補充,甚至有一些部落還讓這些大辰人身居高位,但總的來說,這些大辰人意外的也沒做什麼妖,甚至還為他們引路回到家鄉,建立根據地,為鐵黎軍南下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也正是因為大辰那邊沒有任何舉措應對,隻有地方守軍對抗,鐵黎諸部這才長驅直入,南下肆虐,橫掃諸多城鎮——然後借助大辰遺留在那些城鎮中的軍備和工匠冶煉廠,以及被俘虜的匠人,鐵黎諸部的武備也迅速在戰獲和戰鬥中成長起來,模擬出了不少類似鐵騎這樣的精銳部隊。
這一結果,大大出乎十三王和背後宗門的預料……這也導致了雙方的一些衝突。
在塵黎,諸部王族都是各大宗門內的內門亦或是真傳弟子,而能成為各部之王的,都是曾在坐幻洪浮泰冥三宗留學過的弟子。
戰爭,可以帶來宗門賞賜和功勞,鞏固他們的統治,諸王在最開始的確和宗門完全一條心,全力攻占大辰的城市,擴展疆域,收複故土。
但是,在鐵黎諸部已經吃飽到快要吃不下,諸王都打算收手回去休養生息時,宗門仍然強行要求諸部繼續集結軍隊南下,要越過斷刃山,攻入還算溫暖的瀚南地區。
這顯然是超乎鐵黎諸部能力範圍之外的——不談後勤問題,瀚南守軍精力充沛,以逸待勞,很多城市都還有神兵守護,一個個都是鐵坨子根本啃不動,非要去征戰,無非是消耗鐵黎兒郎的血去滿足宗門試探大辰容忍極限。
但宗門對諸部的控製就是有這麼強大,他們這三支鐵騎共通的統領,【闞浩】便是泰冥宗曾經的內門弟子,他聽從師門命令,得到同樣為泰冥宗師兄的王【俱廣王崔思羅】的首肯,率軍南下,攻伐城池,要打下斷刃山。
名為闊雲律的老斥候是鐵黎老人,威望極高,知曉許多內幕,他的配合讓安靖明白鐵黎和宗門也不是一條心,鐵黎甚至早就不想打了,但是被宗門強製壓迫繼續開戰。
甚至,假如應對得當,這場與霜劫一同,讓整個北疆兵荒馬亂,無數人流離失所的戰爭從一開始就不會發生——更適應寒冷天氣的鐵黎人在渤湖旁就能休養生息,而大辰隻要救災及時,根本就不會死那麼多人。
這一切戰火與死亡,災劫與苦難的背後,說到底,無非就是‘景王之死,北疆失主’‘塵黎五宗試探’這兩件事……亦或是說,一切都是‘大辰內鬥’這件事帶來的餘波!
“事到如今,隻要我擊敗你們的鐵騎,至少短時間內,主戰派就不會再貿然朝這個方向發動進攻。”
安靖如此對闊雲律道:“你們失敗了,卻能順理成章地回去休養生息,這是比戰爭更能讓你們壯大,在故土生活的方法。”
“而我贏了,也能讓德王找到發力的抓手,以我為開端,逐漸掌握北疆戰事的控製權。”
“雖然說起來有點殘酷,但你們輸,反而是對雙方都好的結局。我想,你也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配合我的吧?”
老斥候不發一言,他的態度反而讓安靖笑了起來:“你是個很聰明的人,闊雲律……我記住你了。”
“等我勝利歸來,我還會再來見你。”
安靖轉身,離開了俘虜營地,現在他已經看穿了北疆局勢的絕大部分脈絡與細節,如若不出意外,自己輕取鐵騎先鋒營的喜訊,將會加速德王使者到來的速度。
果不其然,次日,隨著安靖感應到自己神海中的帝血微微震動,德王的信使便來到了臨江城。
巧合的是,這信使也是一位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