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早就有所預料,但安靖還是忍不住為自己所看見的一幕感到驚歎。
出現在他眼前的劍刃碎片,乃是一片漆黑卻又純粹,不應當存在於人世的劍刃。它吸納了周圍所有的光,讓自己呈現出比黑暗更加深沉的幽邃,以其為中心,燃燒的黑色火焰破壞太宇宙光,令時空都顯得不再穩定。
一眼看過去,人們心中所想的並非是鋒銳的劍刃與金屬,而是破碎的世界,錯亂的時空,以及紊亂的靈煞——但它卻又沒有任何外溢的威壓,它隻是靜靜地燃燒著,懸浮著,在……
一條大到一眼看不見儘頭,隱沒在大地深處地脈中的古龍頭顱遺骨之上。
昔年大天魔苦寂的冰螭原體遺骸額骨處,漆黑的劍刃碎片懸浮在那裡,是照亮整個地底石筍叢林幽光的來源,就像是龍首上的寶石,又像是徹底將其鎮封的源頭。
“這是……”
安靖看著眼前的黑色碎片,目光陷入凝重。
但就算是如今這個微妙情況,他居然還是有心思開玩笑:“這看上去,怎麼像是你的另一塊碎片單獨鎮壓了苦寂?上麵那個封印究竟是封印什麼的?”
“對啊,究竟是封印什麼的?”
伏邪此刻也是滿心困惑:“這是我的碎片?的確是劍尖,一模一樣……但我的碎片不是在上麵嗎?為什麼會有兩種材質完全不同,形態卻又完全一致的碎片?”
“而且……”
祂輕聲自語:“這碎片既是我的記憶,也是魔氣之源……”
“看來天魔已經完全將你的記憶魔染了。”
安靖笑了笑,而伏邪反而沒有接過少年的台階,而是長歎一聲:“不。不用為我找借口了……雖然我的確完全不記得,但或許,我也曾墮落過。”
祂如此說著,但語氣逐漸堅定起來:“若我一切正常,豈會像是現在這樣?不朽不滅不磨……並沒有說‘不易’。”
“但現在,也不是思索這些的時候了。”
安靖道,他言辭簡練:“我就說一句話。伏邪,看上去你要取回你的記憶,需要再次承受一次‘魔氣衝擊’……這是你的劫,你作為劍所需的打磨。但我相信你。”
“而你,也要相信自己。相信我所相信的你。”
此時,伏邪的心態遠比之前要好,祂笑了起來:“理所當然,我的持劍者。”
“你都敢於拔劍出鞘,我作為劍又豈會畏懼白刃相撞?”
於是,安靖走上前。
他抬起手,抬起劍。
而那懸浮在龍骸之上的劍刃碎片,也自然而然地,一如仙宮封印中的那枚銀青色的碎片那般,渾然自如,絲毫沒有凝滯地漂浮而起,攜裹著無儘濃鬱的魔氣,朝著伏邪劍柄而去。
而當銀青色的劍刃與漆黑的劍刃相碰的瞬間,無數浮光掠影般的光影流轉,帶著悠遠古老的氣息。
安靖看見了。看見了遙遠的過去。
九天之上,天河天塹。懷虛道域最強——也是最後的防線。
昔日無數掛靠在懷虛天宇周邊的洲陸界域已經全數化作灰燼虛無,數以萬千計的洞天福地都如泡沫被針尖戳破,成為了順著太虛天河一同流淌,環繞懷虛的細末光塵。
眷戀故土的仙神想要依托界域胎膜防守,但在天魔無孔不入的侵蝕下,連帶世界一同化作魔巢的養分;二十八萬星宿仙眾護衛三千小世界眾生退避懷虛,卻被漆黑星河般湧來的天魔軍團追上。
仙眾誓死斷後不退半步,他們全軍覆沒,灰飛煙滅,就連名字都徹底失落。
但他們的犧牲並非沒有成果:眾生得以幸存,以懷虛道天為核心的中央道庭防線逐漸成型,隨著宏師與垣父主導的天河天塹工程完工,天魔中最原始也最危險的無上心魔再難從後方侵蝕,而幽世的鬼神之戰也已壓製住無間大淵,天魔無時無刻不在那裡衝擊,但卻不能過雷池半步。
事到如今,隨著十方道域,五大仙天逐漸啟動,懷虛大仙人留下的先天不滅返虛道兵複蘇,三千位證道不朽不滅,元始元神境界的仙神合力,足以將懷虛道域打造為一座堅不可摧的不滅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