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倀魔身上都升騰起了一道道黑氣,在魔虎墜地的瞬間就再一次纏繞了上去,就如同發芽的植物那般纏繞,蔓延,又如一雙雙溺死在冥海者絕望伸出的手,緊緊抓握著魔虎的四肢。
它掙紮,卻無法對抗自己的力量,自己體內淤積的死亡。
很快,隨著漆黑的法域徹底籠罩了魔虎,這頭神藏級的血肉畸獸就這樣沉默,寂靜了下來。
然後,再一次站起。
而這一次,它雙眸中閃爍的,就並非是混沌的魔光,而是一雙漆黑的,如歸墟般的死寂坑洞。
瞬息間,一頭神藏大魔隕落,並被轉換為了屍傀戰軀,原本堅不可摧,籠罩山嶺的魔氣法域,就這樣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就如所有勢力手下的武者那樣,承載著諸多鬼神和少女的死雲,與被轉換為屍傀的魔虎一同,朝著無名山脈靠近。
“夜月朧……”
已經斬殺了第三頭武脈畸獸的赫文鼎眉頭緊皺,死死盯著率先打出缺口,奪得戰果的死寂黑雲,他已認出了那少女的真身:“真君之女,幽醮祭主,泰冥宗真傳……該死,泰冥宗居然派她來?還讓她帶了神兵‘執死書’?”
赫文鼎並不覺得自己比對方差,若是自己也有神教的法衛結陣,且有神兵相隨,他也能斬殺神藏巨獸——但問題是他沒有,這下就糟了。
與此同時,夜月朧平靜地看向那座仍然沒有任何波瀾的無名山峰,那個冷眼俯瞰著山巔之下,眾多廝殺死亡的人影。
——安靖……這就是你的目的?讓所有人都為你而奔走,為你而戰鬥,成為因果的中心?
——如果這是你刻意而為,那麼你的確擅長命格秘法……如果是本能,那神命真就有如此不同?
既然如此,那便讓我看看,你是否有這能力!
若是尋常武者,她的想法定然是沒錯的。
但安靖並不是尋常武者。
就在黑雲逐漸迫近之時,夜月朧突然一怔。
她感覺到了一陣宛如雷齏般的顫動與寒意,少女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穹隆,極致的危險感從中傳來:“有埋伏?”
不,不是埋伏。
而是突襲。
隻是目標並不是她,而是安靖!
就在地上,赫文鼎獵殺畸獸,夜月朧鎮殺神藏大魔之時,遠方的天際儘頭,卻出現了奪走人所有眼球的異變。
一道煌煌而來的金色劍光,自西邊日月交接之處而起,自千裡之外一劍筆直而來,僅僅是數個呼吸的時間,就已殺入視界,朝著安靖當頭斬去!
而就在這道劍光斬落後的近十息後,才有千百道雷霆炸響從天砸落,繼而便是狂風如刀,扯碎了漫天雨雲,無數激蕩的雨水落下,竟然如刃鋒利,將大地山林劈出條條溝壑。
又有一劍,自月而來,垂落一線,其光皎潔淨白,孤潔耀明,全無金色劍光那般浩蕩聲威,卻悄無聲息,綻放凜冽殺機,直搗安靖顱首!
還有一擊,卻並非是劍光,而是一個人影不知從何處突兀出現,他一現身,便手持短刃,劈開太虛一斬,漆黑的太虛之刃堅不可摧,劈開大氣,劈開靈煞,劈開罡氣,直取安靖心口!
第一擊乃是威,第二擊乃是隱,第三擊便是最為純粹的,毫無它意的銳!
大辰神兵衛,天意玄壇持劍者,上玄密使!
三擊由遠至近,由動至靜,在夜月朧打開局麵,撕開天魔法域的瞬間,三方的強者立刻就抓捕到這一瞬的機會,同時發起了攻擊!
而這三擊,終於要觸及到安靖的三擊,也的確讓年輕的武者有所動容。
“終於來了。”
安靖抬起眼皮,他睜開雙眼,瞳孔深處浮現起赤金色的色澤。
太白皓靈神禁全力催動,太始元一完全運轉,多重武脈陣圖同時加持,安靖深深吸氣,而後凝練無比的赤金色罡氣先是猛地膨脹起來,爆炸般綻開了太陽般的煞焰,然後又猛地收縮,在其體表凝練成一層薄薄的光膜。
就在‘了’字還未落下的瞬間,他的足下便綻開蓮台,素靈劍蓮加持,安靖淩空虛握,殺生劍浮現,執天時運轉。
然後,他便以在場所有人雙眼都難以捕捉到的速度,朝身側揮出一劍!
全力五倍速,枯榮爆破劍!
這一劍與在天元界的爆破劍截然不同,因為在天元界,他不能展露太多武脈境的力量,太始元煞也無法動用,更彆說執天時,天地根這種太過匪夷所思的神異。
但是在懷虛界就不一樣了,因為在這裡,他是神命,是明鏡宗真傳,是真正的武脈宗師,是在特殊條件下,正麵擊敗過神藏真人的天驕!
沒有任何異象,就是單純的強,單純的力,單純狂猛的赤金色劍光亮起,距離安靖最近的上玄教密使隻能看見一道朦朧的血影自左至右朝著自己的脖頸斬來。
劍鋒未至,狂猛至極的力量就已迫開大氣,引發爆炸,足以吹飛小樓,讓人屍骨無存的衝擊波不過是這劍光餘波的餘波,就連無物不摧的太虛之刃居然也不知何時被湮滅,已然消失不見!
——他身上的伏邪果然是破虛天劍!
太過儘忠職守,還在思考任務的上玄密使‘看見了’排山倒海般朝著自己湧來的,實質化的聲波和轟鳴。
他還未切實地看見安靖的爆破劍光,就已經看見了自己‘死’的結局。
轟!他的脖頸,頭顱和身軀都被這一劍斬得爆散開來,一瞬間,沒有任何感知,這位手持破空之刃,可以穿梭太虛,足以暗殺神藏之下任何人的上玄密使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屍骸的碎片隨著白茫茫的衝擊波朝著四麵八方擴散。
與此同時,素靈劍蓮綻放出一道道陣紋,白金色泛著琉璃紋的光壁層層疊起,就如當初對抗天魔衝擊之時那樣,牢牢地頂住了那道如月劍光。
嗡!
月光之劍本應悄無聲息,直擊安靖要害,它的絕對殺傷力不強,素靈劍蓮可以頂住,但它源源不斷,似乎真的如星月之光那般,持續地從月中垂落。
擋住它沒問題,但同時擋住金色劍光就超出了素靈劍蓮的能力之外。
不過,安靖也從未想過讓它去擋。
他自己的力量就夠了。
一劍劈開太虛之刃,素靈劍蓮頂住月光,麵對聲勢浩大卻因為發起地太遠而稍慢一籌的金色劍光,安靖所做的,便是向前一步,單手抓握。
轟隆!
恐怖的力量在覆蓋著金膜的手中爆發,安靖居然真的空手入白刃,握住了那道金色劍光!
但與此同時,隨著一聲聲轟鳴巨響,他也被這劍光的力量轟擊在地,撞擊在無名山峰的頂端,引發了一場浩大的山崩!
轟隆隆隆!山頂的岩層開始四分五裂,不斷地崩碎潰解,無數巨岩大石,泥漿黑土順著山體不斷地向下滑坡,化作浩大的浪潮。
血。
就如半個無名山峰的山頂都因為金色劍光劈落的衝擊而崩潰,如潮水一般滑落那樣。
沉重的,宛如鋼水一般金紅色的血,也從安靖的掌心滴落,順著他的手腕和手臂不斷流淌,化作了一條赤色的痕跡,浸透了衣袖。
安靖受了傷,流了血。
這本應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但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麵無血色。
因為在那受創流血的手中,那從山體凹陷的大坑中走出的安靖手中,緊緊握住的,正是一把染血的神兵長劍。
“就你們嗎?”
古拙玄奧的紋路在長劍的劍脊上流轉,釋放著足以劈開城牆,破碎丘陵的巨力,但這力量卻被安靖完全壓製,動彈不得。
他甚至還有餘力,戒備地環視周圍:“沒有什麼老牌真人?顯聖真君呢?”
沒有任何人能聽懂安靖說的什麼瘋話,真人真君都是戰略級的力量,怎麼可能就這樣在明鏡宗轄地出手?
武脈還能說小輩切磋,真人來了,豈不是要打全麵戰爭!
所以,他們都愕然地注視著那掙紮得愈發激烈,但卻毫無用處,被死死鉗製的神兵。
不僅僅如此,隨著修行太白皓靈神禁之人的血液流出,蘊含在其中的太白法禁也開始侵蝕著這神兵的結構,劇烈蒸騰的高熱血霧升起,化作煙柱,而本應堅不可摧的神兵刃口,也因此綻放裂紋……
然後,破碎。
“鏘——”
神兵哀鳴著退開,它原本完美的劍體如今缺少了一塊,而那一塊碎片被安靖握在手中,太白煞氣翻湧,赫然是將其煉化,彌補了手掌處的傷口。
“既然都沒有,那就不要隨便出手。”
年輕的武者通體流淌著白金色的光輝,一道道道紋擴散,纏繞在他的麵頰和體表,讓武者的身形顯得堅不可摧。
安靖就用那隻曾受傷的手,對著身前的神兵,死雲,天魔法域和血霧,以及眾多隱藏在暗中,亦或是顯露在星月之光下窺視者,做了一個勾手的手勢。
“你們得一起上,我才省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