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足下,赫文鼎猛地吐出一口血,但他的生命力真的不可思議地頑強,哪怕是和大地一同成為了被安靖用來卸力的道具,卻還是沒有死。
“其他人乾什麼呢?你們不會想要和神將大人單挑吧!你們有這本事嗎?”
痛苦之餘,他也高聲悲憤地呼喝:“人呢?救一下啊!難不成真讓我一個人單挑?!”而天空之上,夜月朧漠然無波的表情頭一次出現了波動,她用驚疑不定的表情看向安靖,手中的筆卻始終無法寫下‘死’這個字。
“怎麼會?他就沒有半點死氣?”
夜月朧也不是非要用執死書,這神兵的功能很多,借死氣直接注死隻是最有名的神通,夜月朧也遇到過很多注死時間太長根本不能用這個神通的情況,但安靖完全不一樣,其他人是死氣侵染很慢,容易在施展神通的時候被人反殺,他則是根本沒有半點死氣,哪怕有一點,也絕對不是現在!
大筆一揮,夜月朧操控被她完全控製的魔虎朝著安靖撲擊,但安靖看似被劍氣困住,實際上卻能輕易騰挪,一個急退就避開了猛虎撲擊,反倒是魔虎自己被神兵劍氣斬中,龐大的地脈之氣震蕩而來,將其震得後仰。
她終究不是禦獸宗的子弟,沒辦法靈巧地操控屍傀進攻,試了好幾次,魔虎都威脅不到安靖半點後,夜月朧徹底放棄了這種戰術。
“沒辦法了!”
試探了好幾回,仍然沒有發現安靖的一點漏洞,夜月朧隻能調動魔虎和所有鬼神的死氣,以衰亡為墨,在那神兵執死書上,雙手顫抖,艱難地寫下一個【喪】與【罰】字!
當!
正在抗衡已在衰竭的神劍劍氣的安靖,突然聽見了一聲蒼涼的翻頁聲,以及萬千莫名的低語。
在這一瞬間,他失去了五感,感知到了極致的痛苦——他的眼睛被戳瞎,口鼻都被刀斬,皮膚更是都被剝離,雙耳也被貫穿,所有的感知都被剝奪,隻剩下最純粹的靈魂。
這些痛苦,安靖都毫無所謂。類似的創傷,他早就在之前的戰鬥中品味過許多次,甚至,哪怕是喪失了五感,他依舊冷靜地操控‘自己感知不到’的身體,以之前觀察到的信息為基礎,繼續去與那衰減的神兵劍氣對抗,要將其卸開!
真正至關重要的乃是靈魂!
喪失五感,整個人混混沌沌,好似就像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唯獨靈魂存在,敏感度數倍十幾倍的提升,甚至,隱約看見了,在遙遠的幽世所在,有著一本厚厚的‘生死簿’正在翻閱億億萬萬姓名,鎖定自己的魂魄根源。
而就是這樣太過敏銳的靈魂,迎來了一道漆黑的罰雷!
這一道悄無聲息的陰雷自煞罰而出,由怨欲而生,內蘊七情六欲,八苦五熾,似是一團無窮無儘混亂無需的負麵情緒集合體,它劈落之時,哪怕是安靖的內心,也在瞬間陷入了極致的壓抑與黑暗。
霎時間,安靖口鼻溢血,體內五臟六腑運轉全數出錯,整個人完全走火入魔,自己剛猛無比的煞氣反過頭來攻擊自己的軀體!
這是絕對無法豁免,真正的真實傷害!
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幾個呼吸後,因為被夜月朧壓製了五感,誘發心魔罰雷,本應該徹底失去自我意識,動彈不得的安靖,突然地抬起頭,眼神空洞,淌血地看向夜月朧所在的方向。
“身前有喜悅?”
他自語:“有人用術法襲擊我?”
此刻,安靖還未完全從心魔中走出,恢複五感——但他敏銳的靈識察覺到了夜月朧心中微不足道的喜悅,故而心中隱約勾勒出了對方的姿勢,繼而知曉了自己被對方動用種種術法,催動了心魔雷襲擊。
察覺到這點後,安靖的雙眼也在急速地恢複清明與高光,渙散的神態與目光也開始凝聚起來,體內那些錯亂運轉的太始元煞同樣恢複正常和穩定。
來自天元界的【第七代芯片】運轉,哪怕是心魔狀態,一樣可以治療走火入魔!
“怎麼可能!”
夜月朧此刻正在布陣,她本質上更加偏向於術士陣師,準備調動周邊山脈魔域中的腐壞混亂,死寂衰亡之意,設下‘萬法閻魔陣’,將安靖用幽冥諸法徹底煉化。
這肯定需要時間,所以她剛才放棄直接傷害安靖,而是用‘喪’‘罰’二律,限製安靖的一切行動和思考。
哪怕是神藏真人吃了這神兵一擊,也會愣神許久,甚至體內陣界錯亂,受到重創,給她操作準備亦或是逃跑的時間。
可安靖怎麼回事?這才幾個呼吸,就開始從心魔中走出來了?
隻能說,夜月朧遇到錯的人了。
不談第七代芯片這種異世界最高等級技術造物,安靖的清靜劍觀本就是一等一的存思法,他的一顆劍心早已通明。
什麼心魔,什麼嚎哭的母親,什麼天真的孩童,什麼勞苦的百姓,什麼有苦衷有隱情有重重理由不得不在這五濁惡世中徘徊受苦的人們,那些可以讓人心生魔念,心生菩提心,心生貪癡憎愛之心的人間紅塵,他全部都不在乎,全部都一劍斬了!
思考?遲疑?痛苦?反思?開什麼玩笑,安靖若是不知道這是心魔那說不定還會想個兩秒,但知道這是心魔,哪怕是他自己父母的虛影,甚至他自己,他也全都斬了!
“吾殺汝輩,實救汝輩於世上諸苦,雖殺之,實愛之也!”
芯片再加上執天時的加速,安靖不僅僅不被心魔所擾,甚至還可以加速砍死所有心魔幻象,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困境!
目光明亮,安靖抬起頭,遙遙與夜月朧對視——他一眼就能看出,這位泰冥宗的真傳,其實和幽如晦差不多,都是那種設壇施法起來威猛無比,近身一戰一碰就碎的方士法師。
對方遙遙施法,讓自己走火入魔,受了這場戰鬥以來最大的傷害,足以說明她的實力,而夜月朧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下來和自己肉搏的打算,也證明這家夥極其聰明,有自知之明,絕對不乾揚長避短,以己短擊敵之長的蠢事。
既然如此,那安靖也會給她自己的尊重。
神念凝聚,萬千最為純粹的殺念霸意就如同流淌了萬古歲月的蒼涼河流那般奔騰,安靖的紫府中,一個虛幻的神魂人影抬起手,握住了那一把不斷打磨,愈發鋒銳的清靜之劍。
斷清靜,定清靜,心中紛亂舍清靜……諸般清靜,皆不得解脫,不如我來讓這世間徹底清靜!
就在安靖與夜月朧對視,神念交鋒的那一瞬,夜月朧雙眸睜大,心中暗道一聲:“糟了!”
正是因為擅長,所以才知道惹到了多麼可怕的對手,夜月朧以最快的速度,調動諸多鬼神之念來守護自己,那些憎恨,戰亂的痛苦,被天災人禍波及的怨念,全部都化作了堵堵厚密的心神之牆。
然後,被飛馳而來的清靜之劍全部貫穿,安靖將這些全部粉碎,全部劈開,全部承擔,那一柄心神之劍,就這樣直抵夜月朧紫府!
“啊!”
短促地叫了一聲,夜月朧隻感覺自己原本平靜的心海被砸入了一顆堅硬灼熱的隕石,那是燃燒的鋼鐵,貫穿了她的所有防禦,神魂頓時一眩,口鼻溢出鮮血。
天空之上,諸多披甲鬼神護衛如同雨水一般跌落,而夜月朧就連筆都拿不穩了,她勉強恢複思維後,看向安靖的目光滿是驚歎和不可思議:“這是什麼意誌?難道那就是九黎兵主神命中,那兵主的根本神意本質?”
但也就是在這一瞬,悄無聲息間,一道孤月劍光不知從何處而來,從安靖的背後浮現,直插其後心!
這一擊太過突然,安靖哪怕可以準確無誤地卸開神兵劍氣,但這毫無前兆的一劍根本無法躲避,讓他徹底被這一劍穿心而過,透明的劍體沾染了鮮血,從安靖胸前透出!
陰冷深寒的孤月劍氣灌注入體,開始破壞一切,這是九黎兵主也無法豁免的‘陰陽劍氣’之一!
——得手了!接下來,就是將安靖掠走!
天意玄壇持劍者此刻心中一喜,但很快,他便一驚。
因為安靖抬起手,在心臟被孤月劍氣破壞,停止跳動後,他仍在行動,握住了這把貫穿自己胸膛的劍。
對於武者而言,心臟,大腦和丹田是三個要害,心臟乃是絳宮,周身中樞。丹田乃是靈煞之源,精氣之海。顱腦則是紫府,神念之基。其中一個被破壞,隻要其他兩個還在,那麼就還有恢複戰鬥的能力,但若是被破壞了兩個亦或是三個,那麼大概率就會敗亡,並且徹底死去。
此刻,安靖的心臟不再運轉,以純粹的煞氣推動自己體內各項臟器運轉,養分調控,甚至,那流淌著太白皓靈神禁的血,也開始如同侵蝕大辰神兵那樣,侵蝕起了孤月劍。
一時間,那神秘的天意劍客甚至無法將劍從安靖體內拔出——就好像,不是他貫穿了安靖的要害,而是安靖用心臟,將他的劍挾持……甚至是吞吃了!
“怎麼可能!”持劍者驚呼道:“你怎麼可能吞噬陰陽劍氣?!”
“抓住你了。”
安靖側過身,探出手,抓住持劍者的肩膀,胸口的孤月劍正在不斷地縮短,融合,要填入他受創的身軀之中。
陰陽五行俱全的天命……雖然還未暴露,但之前完美的偽裝,卻的確有了一絲破綻。
——原來如此,這才是天道真正的目的嗎?覺得我隱藏太久,還是說……
不。現在不思考這個。
渾身浴血,眸光赤紅的武者垂眸看向被自己牢牢抓住,那月光之下,那若隱若現,感知中根本不存在,卻流露出恐懼氣息的人形:“熟悉的氣息,你是幽巡使手下吧?”
“不會武藝也不會術式,一點新鮮感都沒有,記得和幽巡使說,下次派人派點有意思的,那西巡使複製體就不錯。”
說到一半,他突然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太無聊。”
“死吧。”
下一瞬,勢若千鈞,凶暴無比的枯榮爆破拳,就轟擊在了天意持劍者的臉上。
轟隆隆——
這個施展隱遁之術的劍客被一拳打飛出去,他的身軀不受控製,甚至在半空中就開始狂飆鮮血,最後撞擊在了遠方的一座山峰上,摧枯拉朽般沒入了山體中,而後引發了巨大的震蕩,被山石徹底埋葬。
他不可能活著,因為他的整個臉都被安靖過於凝聚的爆破拳力打穿,而無形的勁力貫穿其全身,讓一個個清晰的拳印粉碎了他周身所有要害和骨頭。
他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