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迅速趕來的, 並不是寧銳的父母, 而是寧銳留在公司的心腹秦喻, 和家庭管家穆山。
在聽完高秘書說的話之後,兩人都是一臉不可思議。
這個躺在ICU裡的寧銳,和他們了解的,實在是差彆大到像是兩個人。
“他到底是……以此脅迫那個叫許嘉容的女孩子, 還是真的自殺?”秦喻艱難地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高秘書苦笑, 低下頭說,“雖然我知道你們覺得他大概是以此脅迫她, 但我覺得, 他應該是真的想自殺。”
現場的兩個人,都無法相信。
而事實上這些年一直跟在寧銳身邊的是高秘書, 她能夠穩穩坐在這個位置, 可不僅僅是因為能力出眾。高秘書心思敏銳為人圓滑, 每次寧銳要做什麼, 她都能夠做得十分妥帖。
要做到這一點, 自然要了解自己的老板。
寧銳從小到大,本來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挫折的。
父母聯姻, 家世富貴。
寧老爺子親自教養長大, 明擺著預示他將來是什麼地位。
眾星捧月一樣長大, 所有人都告訴他,你會坐在那裡。
既是奉承, 也是沉甸甸的責任壓在他的背上。
所以,他必須什麼事都做到最好, 成績要好、做事要完美,不能像普通小孩子一樣任性發脾氣,更不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做什麼。
他和父母完全不親,客客氣氣地叫一聲“爸媽”,他們大多時候神色匆匆,隻是敷衍地給個微笑。
老爺子說是帶他,但是根本是靠家裡的阿姨和家庭管家穆山帶大。
彆的小孩在享受童年時,他要學的是枯燥的數字和外語,精英教育的繁重令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一切,早已安排妥當。
而且,是隻需成功不許失敗的,一旦失敗,他的人生整個都會崩塌。
畢竟從小就有人告訴他,你必須要這樣。
即便是偶爾碰到格外想要的,也要先考慮適不適合。
明明對建築很有興趣,如果遵循他自己的夢想,大概隻是想做個普通的建築設計師吧。
可是不行,即便是念了這個專業,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他還是隻能花更多的時間和功夫去念MBA。
他驕傲自負,內心卻一直乾枯靜寂到好似一潭死水。
這樣過了二十八年,人生根本沒有什麼樂趣可言。
背負的壓力卻一直很沉很沉。
高秘書既佩服他能力強手段厲害,又可憐他的人生如此無趣貧乏。
可即便是這樣的寧銳,也會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一個他藏在心底很久的柔軟。
隻是從小他受到的教育,他養成的習慣,讓他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就是克製。他需要克製自己的情感,理性地考慮能不能和她在一起,以後該怎麼辦。
等他想明白了,拚命去爭取了。
他的偏執,不過是因為放棄不起。
然而,卻失敗了。
秦喻和穆山很難相信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自殺,高秘書卻覺得,不僅僅是因為許嘉容。
他隻是……活得很沒有意思。
連最後一個他自己想要的,都沒能得到。
世人看來他擁有很多,他年輕俊美、家世不凡,如今更是大權在握多少人見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寧總。
這樣令人豔羨的成功人生,再說有什麼不滿,都像是矯情了。
事實上,他擁有的,那麼少。
許嘉容和顧宜修回了家,其實她的心裡並不像表麵那樣平靜,她也是很想不通的。
寧銳這個人會自殺?開玩笑的吧!
然而躺在ICU裡,醫生說的情況,他應該不是假裝自殺來博取她的同情。這樣孤注一擲,基本上可以說活下來的可能性比死去要小多了。
真正一哭二鬨三上吊的人,是絕對做不到這個地步的。
哪怕再狠,也不是真的想死。
寧銳現在的情況,應該是真的想死了。
顧宜修抱著她,“不要想他。”
許嘉容歎氣。
“我不管,不要想他。”他的心情也是很複雜,女朋友有這樣瘋子一樣的追求者,很煩的好不好!
許嘉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我隻是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
“不管為什麼,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顧宜修認真地告訴她。
抑鬱症很多時候是和自殺關聯在一塊兒的,比如戰衍的妹妹,就是因為重度抑鬱自殺離開了人世。顧宜修在治病的時候,碰到過她,她其實,並不想死的,甚至也像他一樣,想要努力活著。
可是抑鬱症者,很多時候並不能控製自己,他們並不是因為想要自殺而自殺,隻是因為病而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
顧宜修一直很小心,很努力,很認真地活著。
不論是生病時還是現在,哪怕在最灰暗的時候,他也努力要尋找一些快樂,找回生存的意義。
如果不是他積極的態度,即便是有醫生有藥物,也很難像他這樣恢複得那麼快甚至完全擺脫了病症。
他創業,卻終究還是選擇在家,將公司交給戰衍打理,就是因為迅速理清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免得再因為心理上的壓力而產生什麼問題。
顧宜修現在,對生活的每一天,態度都是很認真的。
而寧銳,他明明是可以控製自己的,卻這樣輕而易舉地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並不像戰薇那樣,無法控製自己而自殺。
所以顧宜修並不同情他。
許嘉容點點頭,摟著他的腰,“生活那麼好。”
“是呢,生活那麼好。”顧宜修溫柔地說。
第二天,許嘉容問過張濤,張濤說寧銳已經轉到國外的醫院去了,不過是秘密去的,連寧家都沒有幾個人知道,隻是情況依舊不好。
高秘書的手段很不錯,雷厲風行地替他轉了院,同時完全封鎖了消息,正好最近寧銳在放自己的假,許多人隻以為他去國外度假了,倒也不會太多想什麼。
許嘉容歎了口氣,沒有再問。
因為她的心情到底受了些影響,顧宜修沒有再追著她問求婚的事兒,到了周末,叫上戰衍一塊兒去了許嘉容家吃飯。
“你覺得我這樣穿合適嗎?”戰衍緊張地站在顧宜修家的鏡子前,左右看著問他。
顧宜修最近心情也不好,他嗤笑一聲,“怎麼,難道你還要再去定做一身造型不成?戰大總裁,你當走紅毯呢。”
戰衍確實穿得太隆重了一些,襯衫領帶黑色西裝,貼身的西裝剪裁很流暢,十分適合他的身材,將他的寬肩窄腰長腿的線條完全凸顯了出來,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兒配上這樣的正裝,再加上一件半長的毛呢風衣外套,真是可以去走紅毯了。
“第一次去,總要注意一些的。”戰衍才不理他。
顧宜修眼角瞥向放在門口那裡的大包小包,“你這買的東西是不是太多了點。”
即便是第一次上門,人家準備個四樣八樣的禮物也很正常,戰衍帶的這些,一個人根本沒法拎得下啊,剛才還是顧宜修和魏立夏幫著他拎上來的。
戰衍哼了一聲,“你買的那些準備了多久了?”有幾樣明顯是國外買的,不說價格了,要買到都不太容易。
顧宜修得意洋洋,“不久不久,也就一兩個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