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一女賣兩家的案子拖了一年多鬨得很大,從金陵傳到姑蘇是有可能的,她在外流浪清醒時候無意間得知了女兒的消息,趕過去卻已經結了案子,從人口中知曉女兒隨買家去了京城,於是踏上了近兩年的上京之路。
從金陵到河南,鞏縣離河南直隸交界不遠,一對十幾年未見的母女,隔著黃河再沒有相見之期。
王儉腦子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就要炸裂開來。
人販子,馮淵,薛蟠,香菱,老太太。
如果那個人販子沒有把年幼的香菱拐走,甄士隱封氏不會走到後來的地步,如果薛蟠沒有和馮淵爭搶香菱那即便甄家流散也總歸有一個是幸運的。
不能細想,王儉深吸一口氣,他不是一個旁觀者,他是薛蟠的表哥,是為他站台的人,是他的幫凶。
當年薛蟠打死人事件發生後直接跑了,城裡是貼過薛蟠畫像的,一個讓王儉無法忽視的念頭冒出來。
那次落水真的是無意的嗎?
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在一起的三個月她真的沒有一刻知道自己為誰進京為誰奔波嗎?
她死在了薛蟠床上,是糊塗之中要等待外出的孩子還是清醒之下要給薛蟠一個足夠印象深刻的打擊?
王儉感到一陣涼意,抬頭望去門窗都緊閉著。
“爺,那老太太的屍身還在裡麵,您看是不是勸勸薛大爺,幸虧這是冬天不然這麼放著早就不行了。”
“我會去把薛蟠叫出來,劉嬸,你經事兒多,後事就拜托你了,有什麼需要的找萬全,簡單操辦儘快讓人入土為安吧。”
“行,那我先去準備了。”
劉嬸離開後王儉又坐了許久才出門走到薛蟠門前,他有些猶豫該說什麼。
說他混賬?誰也不能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不扯上香菱隻說老太太的死,薛蟠做得不對也不能說真的有責任,更何況老太太的死最難過的就是他,自己實在沒有立場開口責備。
勸他節哀?這樣的話同樣無法開口,即便勸說自己香菱的事情早就過去了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他們在老太太那兒都是惡人,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死亡方式,難道不值得罪魁禍首之一哀傷嗎?
王儉徘徊良久才試著推開門,門沒鎖隻一下便開了。
進門正中簡單設了靈堂,薛蟠坐在地上,老太太約摸還在床上,隔著簾子看不清楚,王儉沒有去拉開,隻緩緩走到薛蟠身邊隨他坐在了地上。
靈堂布置得很簡陋也很不規整,薛蟠從沒有乾過這種事,甚至連葬禮也沒有參加過幾次,不會布置很正常。
隻幾天不見他明顯憔悴了很多,王儉糾結許久還是不知道能說什麼,過了半晌才勉強開口。
“你落水那日,是怎麼呼救的?”
薛蟠沒有抬頭,良久才傳來低沉的聲音。
“我隻是一直喊,哥哥,刑嚴。”
哥哥,刑嚴。
刑嚴,英蓮。
王儉倒吸一口冷氣,一句本想爛在心裡的話下意識脫口而出。
“那晚推你落水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