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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洛染在夕陽的餘輝裡見到的人是滿臉褶子的趙富貴,而這一日,她見到的人卻是一位姿容絕佳的男子。
男子往後退了一小步,與洛染拉開一段禮貌的距離,背後有棵槐樹,夕陽將樹影投到他臉上,令他狹長的鳳眼愈加漆黑如墨。
“姑娘可有摔傷?”他的聲音極輕極柔,如潺潺流水,真好聽。
少女仍蜷縮在地,仰起頭,傻愣愣地看著他。
她發髻鬆散,形容狼狽,還很熱,剛剛為了將馬嬤嬤拖出那個狗洞子,她費了老鼻子勁,流了一身汗,但眼前這人好白呀,白得好似臉上裹了一層冷冽的光暈,她看著他時,好似也能得著一絲涼快。
見少女不吱聲,男子回眸看了眼天邊的暮色,收回目光時,高挺的鼻梁在黃昏的光影裡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要不,姑娘先站起來試試?”他說完輕攏衣袖,前傾身體,伸手去拉洛染。
袖口之下,是他白皙的腕骨與手指,那手真好看,纖長、潔淨、骨節分明,洛染從未在彆的男子身上看到過如此好看的手。
她瞪著黑黑的眸,傻愣愣地點了點頭,繼而抬起胳膊,將自己的小手輕輕放進男子的掌中。
他的手好涼快,仿佛覆著一層寒霜。
洛染的手卻很熱,很軟,手掌上還沾了星星點點的泥土,看上去有些臟。
男子卻絲毫不介意,掌心交握的瞬間,手腕稍一用力,便將洛染從地上拉了起來,繼而又得體地鬆開了她:“姑娘身體可有恙?”
洛染低頭看了眼自己臟兮兮的衣裳,衝他搖了搖頭,他好高呀,即便站著,她也隻能看到他凸起的喉頭及流暢的下頜線條。
“不知郎君姓甚名誰,來自何方?”少女抬起一張汗乎乎的小臉,脆生生地開口相問。
她故意擺出一副成年人端莊的架勢,言行舉止有板有眼,旁人說她粗蠻無禮,她才不是那樣的人呢,她現在的樣子就很有教養。
男子聞言又後退了兩小步,與少女拉開更大的距離,隨後抬腕抱拳,語氣不疾不徐:“抱歉,在下與姑娘素不相識,不便告知。”
洛染:“……”
她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我的名字叫洛染,你可以叫我小染。”少女銀鈴般的嗓音讓寂靜的黃昏也多了幾許歡快。
男子僅微微頷首,並沒接話引。
少女黯然地垂下眉眼,嘴裡還不忘嘟囔,“或者……你直接叫我洛染也行。”
男子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狹長的鳳眼裡仿佛罩著一層霧氣,溫和而疏離,“天色不早了,此處常有獸類出沒,若無旁的事,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在下也先行告退。”說完他再次禮貌地頷首,袖口垂下,藏起他的腕骨與手,之後轉身離去。
無邊的夕陽染紅了他整個背影。
而在距他丈餘遠處的樹蔭下,赫然停著一輛同樣被漆成緋色的馬車,馬車華蓋的四沿還懸掛著無數條絡子,每條絡子上皆串著一顆琉璃珠子,那些珠子正隨風肆意晃動,在初夏的黃昏裡閃出一片粼粼的光澤來。
真好看呀,那麼好看的人兒,就應該坐那麼好看的馬車,“喂,你等等。”少女追出了兩步,對著那背影脆生生地喊:“我可以做你的好朋友嗎?”
男子步子一頓,卻並未回頭,也並未答複,片刻後繼續朝前行了幾步,繼而輕提衣擺,鑽進了馬車。
他曲腿彎腰鑽進馬車的姿勢也格外好看,格外地透著一股翩翩公子的瀟灑與雅致。
山道上瞬間變得空蕩蕩了,少女看著即將駛走的馬車,不開心地耷下了腦袋,這個長相好看的公子竟然不理她。
此時馬嬤嬤正抱著一盒琉璃珠子連滾帶爬地下了陡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三公主,你沒摔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