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洗頻頻點頭,不忘替自己澄清一句:“哦,我從未說過我與宋回涯有什麼
情真意切的交誼。”
宋回涯知道她是誰了,可書冊上沒提梁洗身後還跟著這麼一個討打的家夥,奇異問:“他是誰?”
“我徒弟。”梁洗言簡意賅地說,“一個麻煩非常多的閒人。”
書生不滿撇嘴,越過她,抖了抖寬袖,儒雅作揖,向宋回涯介紹道:“在下姓嚴,嚴鶴儀。”
他說完,麵帶笑意地等著宋回涯反應。
宋回涯沉默少頃,隻問:“你怎麼收了這麼個徒弟?”
梁洗不假思索道:“他有錢啊。”
大抵覺得這唯一的一個優點單單四字體現不了,額外補充了句:“非常有錢。”
嚴鶴儀見又是個如此沒見識的朋友,心中熱情也退了二分,暗恨自己不幸落進了個匪窩裡,遇到的一個兩個皆是不學無術,隻能叫他空負胸中萬丈才,抑鬱不得誌道:“我也是不願認她做師父的,可惜她奪了我嚴家的刀,又坐不穩家主的位子,隻得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就是那個天子。”
宋回涯認真端量幾番,搖頭說:“瞧著不像。”
沒有那種富貴迷人眼的樣。
梁洗哂笑:“她的意思是,你像個草包。”
“你見過如此氣質清絕的草包嗎?!”嚴鶴儀憤怒控訴,“你覺得我是個草包,那就不要花我的錢!”
梁洗裝傻充愣,當沒聽見。
宋知怯在一旁滴溜溜地轉著眼睛。嚴鶴儀瞧見,覺得這屋裡那麼多人,隻有這小娃兒說話還算好聽,柔聲問:“你有何疑問?”
“沒有啊。”宋知怯說,“我不識字兒啊!沒念過書,你們說得太深啦,我聽不懂。”
嚴鶴儀有些驚詫,大抵是覺得宋回涯太過像個世外高人,實際孤陋寡聞不說,竟然還收了個連字不認識的幼齒小童,大方允諾道:“沒事,往後嚴大哥教你念書。”
他對這千裡迢迢跋涉相見的劍客已不抱期望,隻道不愧是梁洗的狐朋狗友,都擅誤人子弟,交握著兩手,無限失落道:“宋回涯一死,這世上英雄,當真不剩幾個了。無名涯啊無名涯,埋葬的何止是一人的白骨?暝瞑日沉矣。”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嚴鶴儀獨自激憤不平了會兒,聽著周遭死寂覺得有些詭異,隻以為這是江湖人含蓄的柔情,提到宋回涯的枉死便也同自己一樣,生出些幽微的愁思。才想起自己還未請教屋主的名姓,暫且收起滿腔的多愁善感,禮貌詢問道:“俠士,不知該如何稱呼?”
“我……”宋回涯摸摸眉尾,第一回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些難以啟齒,沉吟著道,“怎麼死都死不掉的,叫什麼?”
嚴鶴儀略做思忖:“蜈蚣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嘛。”
宋回涯截然道:“鄙姓宋。”
梁洗反應遲鈍,琢磨了下,才笑出聲說:“見外了,蜈蚣大俠。”
嚴鶴儀是個知情識趣的人,見她回避便未追問,彎腰從包裹中翻出了個布袋,交給宋知怯,讓她拿過去。
“對了,這是你師弟留給你的。”
宋知怯隔著布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摸著東西冷硬,覺得像是金條,但實在不敢如此想,等宋回涯解開扣子一看,滿眼金燦,登時破音叫道:“好多金子!”
宋回涯掂了掂重量,心緒也有些洶湧,近乎顫聲聞:“哪個師弟?”
梁洗頓了頓,心虛地道:“我問了嗎?”
嚴鶴儀斬釘截鐵地道:“你沒問。”
“總歸是一個不肯露臉的人。”梁洗說,“你有很多師弟嗎?”
師徒倆貼著腦袋在那兒專心數錢。
梁洗找了張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地問:“你的傷幾日能好?我們何時啟程?”
宋回涯頭也不抬:“啟程做什麼?”
梁洗隻當她是窮得發慌,驟然暴富,說了句蠢話:“去殺人?否則呢?踏青嗎?”
她陡然想起件事,從腰間摸出一枚玉佩,丟了過去。
“喏。”
宋回涯接在手裡,摩挲著上麵熟悉的刻紋,認出是當初宋惜微送自己的玉佩,坐正了些,神色沉凝地問:“這玉為何會在你手裡?”
一句話把梁洗給問懵了,叫她不由反省了下,這玩意兒不是她偷來的吧?
“不是你給我的嗎?請我托金刀王幫你修補。”梁洗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宋回涯對著光色照了下,看出玉石中間橫亙著幾條細微的裂痕,悶聲應道:“哦。”
宋知怯見她如此寶貝,好奇問:“怎麼裂的?”
宋回涯望向梁洗:“怎麼裂的?”
梁洗不信邪地回了下頭,確認身後無人,好半晌才指著自己道:“你問我?”
嚴鶴儀也覺出不對味來,在二人之間來回看了兩圈,將信將疑道:“你沒認錯人?她就是你要找的朋友?”
梁洗若有所思,察覺事態有些嚴峻,連帶著坐姿都變得拘謹。
宋回涯思索著道:“實不相瞞,我……”
嚴鶴儀搶先一步說:“你欠她五百兩銀子。”
宋回涯堅定地說完後麵的話:“不是你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