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魚目亦笑我(2 / 2)

回涯 退戈 13887 字 11個月前

宋知怯第一次享受如此闊綽的待遇,摸著鋪在坐墊上的皮毛,軟得不好意思落座,低頭聞了聞身上衣服,覺得是有些酸臭,便想說要不自己出去趕車,她可以學。

宋回涯碰碰她肩膀,說:“把你的書拿出來。”

宋知怯聽話從行囊裡摸出本三字經。

宋回涯說:“你徒弟自己領的差事,得認啊。勞煩這位嚴公子教我徒弟念書識字了。”

嚴鶴儀隻是看到宋知怯便覺得頭大,忙不迭推脫道:“我隻是隨口一句,教不了她。宋大俠的徒弟還是自己教吧。”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哪有隨口一說的?”宋回涯用指背敲敲桌麵,“乖徒兒,為師教你的第一個道理便是這個,意思是人要言而有信。”

宋知怯歪著腦袋天真問:“那言而無信的呢?”

宋回涯笑如春風:“你說呢?”

宋知怯睜著雙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嚴鶴儀。後者長吐一口濁氣,高舉兩手求饒道:“我去趕車,二位祖宗不用

再說了!”

梁洗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外強中乾的慫包,寫滿了難言的鄙夷,撇著嘴角道:“沒出息。”

嚴鶴儀兩頭受氣,無處發泄,隻能暗戳戳地譏諷:“師父您有出息,見您徒弟受難怎不出聲?”

梁洗斜睨著他道:“我靠一身刀法立足於世,而你,隻有一張嘴皮子利索,結果還吵不過她們,不是廢物是什麼?

嚴鶴儀為她暗中擔驚受怕,數日不敢闔眼,結果這女人見著個連她都不記得的朋友便對自己冷嘲熱諷,滿肚子不滿無處可說,也不想再與她一塊兒待著,氣衝衝地出了車廂。

車子駛出沒一會兒,梁洗掀開垂簾探出頭來,拍著他肩道:“走錯了,往左邊官道上走。”

嚴鶴儀說:“你先前不是說要往南嗎?”

梁洗:“她事情多,要去彆的地方逛逛,我們順路送她一程。”

嚴鶴儀心說一南一西的順什麼路?不過能拖延一陣,總好過梁洗叫嚷著要去殺人。抖著韁繩,令馬頭調轉方向,繞路往西。

嚴鶴儀看著一身不中用的書生架子,馬車趕得倒是平穩。隻是無奈天公不作美,眾人出發的第二日,便遇上一場大雨。

再往西走,開始下雪。

路麵結冰,車輛容易打滑,隻得慢行。

嚴鶴儀來時風度翩翩,姿容俊美,當了幾日車夫,手指凍得紅腫,人也被北風吹得灰頭土臉,再顧不上什麼風雅不風雅的了,往身上套了好幾件厚衣服,狗熊一樣地縮著。

好不容易捱到天氣放晴,溫度回暖,宋回涯的傷口也好了七七八八,隻是舊傷隱疾沒那麼容易去,天冷發作起來,難受得她沒胃口,人看著反倒更憔悴了幾分。

宋回涯想去的地方是臨近邊地的盤平。臘月之前,將將趕到了城鎮。

入城的路麵坑窪不平,眾人抵達時已是黃昏,路邊僅剩下幾家鋪麵還開著門。嚴鶴儀與行人打聽,在天色徹底昏黑前趕到了最大的客棧。

樓頭有位彈箏的少婦,在低著眉唱一首音調淒哀的曲子,邊上的看客卻都在舉杯歡笑。

梁洗一手撐在櫃台上,觀察著四周,沒瞧出這座小城有哪裡不同,奇怪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想著相距不遠,便來看看。”宋回涯說,“這是我的出生地。”

梁洗“哦”了一聲:“我也有……數不清多少年沒回家了。你還有親人在?”

宋回涯說:“沒有。”

梁洗說:“我倒是還有一個。”

四人在門口聊了一會兒,夥計才姍姍來遲,收了銀子,領著他們往樓上走去。

翌日清晨,天色初亮,宋回涯聽見街頭有了些動靜,便起床準備出門。宋知怯狗皮膏藥一樣地跟了上去。

多年未歸,宋回涯對這座城鎮已是人地兩生,即便親自走在街道上,也回憶不起分毫與過往相關的畫麵。

她拿著個地址詢問了許多人,彎彎繞繞,才終於找到那家廢棄多年的老宅。

宅院倒是寬敞,隻可惜太過破落,牆麵上一片斑駁,大門也消失了一半,露出荒廢已久的屋舍。

宋知怯看見裡頭的石塊上積著一層黑色的汙漬,隻粗粗掃上一眼,便有股莫名的陰森,抓著師父的衣角,小聲問:“師父,這是你家嗎?”

宋回涯說:“不是。”

宋知怯接不了後麵的話。

許是二人在門前站了太久,像是迷路的生客,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背著個竹筐從她們身邊走過,又躊躇著轉回來搭話。

“二位是要找誰?”那小姑娘紮著兩個小辮兒,說話的聲音脆生生的,“這裡好多年沒人住了。”

宋知怯可算找到個能聊天的人,指著問:“這麼好的房子也沒人住啊?”

“可不?裡頭鬨鬼呢。”小姑娘壓低了嗓門,神神叨叨地說,“這屋子會吸人陽氣,進去的小孩兒都病死了好幾個。我以前調皮來這裡閒逛,被我娘逮著都要好一頓毒打。”

宋知怯被她說得雞皮疙瘩一身,緊緊靠著宋回涯,聽著頭頂聲音低沉問道:“為什麼?”

小姑娘跟著打了個哆嗦,續道:“我也是聽彆人說的。當年城外來了一名劍客,一夜之間殺了十多個人,把他們的屍體都搬到了這裡,腦袋割下來,掛在門前,身體擺在院內,朝著城門的方向跪著。那血淋淋的場麵嚇暈了好些人!打那之後,這條街上的住戶搬空了大半。是這幾年才又勉強熱鬨起來的,可大夥兒還是不敢靠近這座舊宅,都怕沾上晦氣。”

宋知怯大張著嘴,聽了一耳朵鬼故事,哇哇地胡亂叫嚷。

女孩兒咬咬嘴唇,細聲詢問:“你們還有什麼想打聽的嗎?”

宋知怯一把將嘴閉上,警惕地看著比這個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女孩兒。

宋回涯笑了笑,摸出兩枚銅錢,讓她伸手。

女孩兒通紅了臉,兩手接過,不敢抬頭,說了句“謝謝”,飛也似地逃走了。

宋知怯欲言又止,想到她們如今也是有幾根金條的人,可算沒那麼難受。

見師父還在出神,知道她不喜殺戮,何況如此殘忍又張揚的手段,隻以為又遇到了個葉文茂似的凶人,便在一旁罵道:“好一個殘暴匪徒,真是該死!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壞得跟天一樣大!師父你是要——”

宋回涯瞥她一眼,打斷她道:“我師父殺的。”

宋知怯的表情沒崩住,慌亂了一瞬,趕緊改口道:“原來是為民除害啊!師父真是同師祖一樣俠者仁心。師祖一定漂亮得很!”

宋回涯淡淡道:“我師父早已經死了。”

宋知怯又一次愣住了,才想起來是有這事,話說得沒過腦子,內心有點絕望。

連溜須拍馬都做不好,她往後怎麼跟著師父混?

·

積雪覆蓋的路麵上留下幾行淩亂的腳印。

侍衛查看一圈,抱著劍回到馬車旁,掀開車簾閃身進去。一股寒意跟著侵入。

“主子,前麵的橋斷了,修好尚需一日。”

魏淩生點了點頭。

侍衛又說:“有人說,在附近看見了嚴家堡的馬車。想是梁洗。看方向,應當是去盤平。”

魏淩生輕念道:“盤平。”

他像是回憶起什麼舊事,喉頭發癢,低頭不住咳嗽起來。

侍衛忙給他倒了杯熱水,待他氣息平穩,才試探著問道:“主子,我們是繼續去斷雁城,還是……先去與陸將軍會麵?”

他聲音越說越輕,觀察著魏淩生的臉色,手心貼在膝蓋上,感覺出了層冷汗。

四野萬籟俱寂。側耳傾聽,能聽見山間泉水在汩汩向低處穿行。

魏淩生手中轉著茶杯,心神不寧,視線仿佛越過了車廂,在看什麼極遙遠的地方。

侍衛等了等,又叫了一聲:“主子?”

“嗯。”魏淩生將杯子放回矮幾,才清醒過來,一搭眼簾,定了主意,“去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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