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來要我命的嗎?”
險峻的懸崖之上,橫生出來的一顆小樹險險地拖住一位身受重傷的少女。
少女身上的衣裙早已被血色浸染,看不出原本顏色,由此可知她的出血量有多大,再這樣下去,即便她不因身上的傷勢而死,也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顯然,少女自身也知道她應該是活不成了,當看見又一個人影出現在麵前時,遲鈍的大腦不允許她再細思這種地方怎麼還會有人,隻下意識地以為眼前之人也是被派來追殺她的殺手。
如果在墜下懸崖前,她可能還會再掙紮著逃跑一下,但現在她都要死了,不管眼前人動不動手都一樣,也就無所畏懼了。
所以她說起話來就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我這一生……糊塗半輩子,被人蒙騙了半輩子,到最後認仇作親,落得如此下場是我……咳咳……”
咳出半口血後,她又繼續艱難地喘著氣說:“是我活該,隻可惜……隻可惜……沒能得見惡人得到報應,真令人不甘咳……心……”
除了外傷,她還受了嚴重內傷,邊說話邊不斷有血從口中冒出,這無疑加重了她死亡的速度。
但少女不在乎了,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在對著個陌生人自顧自講述完自己臨終前的遺憾之後,她就閉上眼,氣息逐漸微弱,顯然已經放棄掙紮,接受了自己將死的命運。
“你真的願意就這樣死去嗎?”
一直懸浮在少女麵前的池梨開了口,聲音空靈飄渺,仿佛不存在於此世間:“我可以救你。”
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話,池梨發出一道靈氣,融入少女體內,險險地吊住她的命。
她本想著等少女死後再去占據這具身體,但眼看著對方生命即將消散,到底還是不認,提前出了聲,影響了此界既定命運。
天上警告似地響起一陣雷鳴,晴天打雷,端得是怪異非常,池梨卻理都不理,一直盯緊眼前少女,等她一個答案。
隻要她開口求救,就算冒著天罰的風險,她都願意救她。
少女也似有感應,睜開眼仔細看向池梨,當瞧見其半虛半實的身影時,瞳孔震驚地微微收縮,忍不住問:“你是什麼妖魔鬼怪?!”
池梨:“……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是仙,來自仙界的錦鯉仙子,此方下屆為紅塵曆練,但因隻有神魂下屆,故而需要找個宿體寄身,你如今瀕死,軀體又與我有些緣分,我才受到感應前來此地,隻等你死後與你做個交易,你死後將軀體借與我用一用,作為交換,我可為你完成臨終心願,算是報答。”
“既如此,你為何不等我死透了再來?”她現在可還活著呢。
“因為不忍心,我看出來了,你還不想死,所以若你向我許願,我是願意逆天行事,為你續命的。”
池梨身為祥瑞,可回應信徒的願望,如此,即便行了逆天之舉,可她也算是在完成自身職責,所以哪怕有天罰,也不會太過嚴重,她才一直執著於讓少女想她訴說‘不想死’的心願。
本以為少女聽完後會欣喜地立馬許願求生,畢竟她的情緒中充滿了不甘,且大仇未報,她怎甘心去死?
誰知,對方在聽見池梨要救自己需要行逆天之舉後,居然猶豫了:“你行逆天之舉救我,可是會受到上天懲罰。”
池梨沒說話,等於默認。
少女沉默片刻,轉開頭重新閉上眼,聲音冷硬:“彆救我了,讓我死吧,死後這具身體留著也沒什麼用,就贈予你了,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也不用為我完成什麼心願,我沒有心願。”
她的仇恨太大,仇人太強,即便眼前的人是神仙,也不一定能夠幫她報得了仇,何必拖累他人。
“你真的甘心?”池梨再問。
少女不吭聲,場麵陷入沉默,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對方打入自己體內的那絲靈力在逐漸消散,而她也重新陷入生命倒計時。
“唉……”
無奈的一聲歎息在耳邊響起,隨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溫柔抱起,源源不斷的溫暖力量融入體內,修複著她身上疼痛不已的地方。
就像是終於撐到援兵到來的戰士,少女一直強撐著的精神在察覺到危機解除後,突然就猶如雪山映照熱烈的陽光,一下子被融化了個乾淨,潰散得不成型。
驟然放鬆的意識無法再保持清醒,沉入黑暗深處,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次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種很神奇的狀態裡。
她可以通過身體感知看見聽見聞見觸碰見外麵的一切,卻沒辦法操控這具使用了十八年的身體,仿佛一下子從主人變成了寄住的客人一般,隻能眼看著一個陌生的魂魄融入她的身體內,代為操控著她的身軀。
“我……還沒死嗎?”
不是很明白眼下的情況,但少女出口的話卻是這個最讓她充滿了疑惑的事情。
“死了,但沒完全死。”
正在進行超高難度還無安全措施的懸崖攀岩的池梨抽空回了一句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什麼意思?”少女不懂。
“你等一下,我爬到安全地方再給你解釋。”
池梨喘著氣,控製著這具沒有半點武功修為的身體像是壁虎一樣,四肢都緊緊貼在崖壁上,一點點往上爬。
在她們頭頂斜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凸出的石頭平台,裡頭像是還連接著個山洞。
山洞不山洞的池梨不在乎,她隻想爬到那個平台上好好休息一下,然後再來想辦法脫離眼前的困境。
這懸崖太過於陡峭,近乎於90c垂直角,崖頂高聳入雲,地麵又深不見底,池梨粗略估計這懸崖高度至少也得有個千米以上,可能還不止。
唯一稍微好一點的就是其表麵凹凸不平,有很多稀碎凸起凹陷處,有些空隙還漲了些根係堅韌的小草,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攀岩條件,讓她在這種沒有任何安全輔助工具的情況下,也能憑借著自己慢慢一點點爬到石頭平台上去。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很危險,稍有不慎一腳踩空掉下去,就能直接重開新世界了。
還好,池梨的運氣一慣不錯,她所選擇的落腳點全部很堅固,沒有讓她剛開始就得被迫換世界。
都不知道努力了多久,池梨隻能感覺到自己全身汗流浹背,體力更是早就耗儘,如今不過是憑借著一股毅力在強撐著而已。
終於,還是讓她給爬到了那片小小的安全區域去,她整個人毫無形象地趴在石台上,累得差點像狗一樣伸出舌頭來喘氣。
“你,你不是神仙嗎?”
目睹這一切的少女語氣有些複雜地問。
她認知裡的神仙,都會飛天遁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神通大得很,怎麼眼前這位卻像是個普通人一般,半點神異手段都沒有。
除了剛剛出手救她那次。
想到這,不等池梨回複,少女就意識到什麼,不由得急問:“你不會是為了救我,而受到上天懲罰,所以才沒了神力吧?”
何必如此,為了她這種人,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的,我樂意就行。”似乎能讀到少女心思,池梨翻過身麵朝藍天,回道:“你放心,我雖然為了給你續命受了點懲罰,但不嚴重,隻是在這個世界裡沒辦法再動用半點仙力而已,而且你也不是真的重活過來,嚴格來說,你現在的狀態就是暫且寄宿在原身體裡的魂魄而已。”
“我既然已成魂魄,那你還救我乾什麼?”
這種狀態下的她不就是死了嗎?少女不解。
“你不是沒報仇前不甘心就這麼死了嗎?所以我給你續的命隻夠你複仇結束,當然,如今這具身體的主導者是我,所以你的複仇得經過我的手間接完成,頂多在最後給仇人致命一擊時,我可以把身體掌控權讓給你,由你親手報仇,作為交換,其他時候這具身體都由我使用,另外在你完成複仇真正死去後,我會親自送你去投胎,給你來世找個好人家。”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少女又不是笨蛋,明麵上池梨是為了占據自己身體才給她那麼多好處,像是兩者的公平交易,可實際上根本就是對方在當大善人,無止境地對她好。
不僅是生前,她連來世都為自己打算好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少女覺得自己與仇人那種忘恩負義製熱也就沒兩樣了。
她可不願意成為那種人,所以對於這種不平等交易,還是感覺受之有愧。
“隻是要我的身體,這個酬勞太小了,畢竟就算你不為我續命,我死後這身體你也能直接要去,所以它不算報酬,你……有什麼彆的需要我報答你的嗎?”
不願意不明不白地欠彆人人情,哪怕這是來自於神仙的施舍她也不能安心收下。
感知出了少女的倔強,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的池梨坐起身來,笑著說:“如果你真想報答我的話,那下輩子記得多做好事吧。”
因她而樂意做好事的人,最終所累積的功德也會有一小部分流入她身上。
即便一個人能做到事情很有限,可慢慢累積起來,也能形成一股不小的功德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