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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孔鬆月之前的印象裡,秋小瓜的父親秋正被殺於折桂院中,和關府的另一個死者趙星鵲一起死在了邪祟嘴下,死的突然且慘烈,他們就像是一堆紅山茶花瓣一樣被砸成了紅泥。
或者說是,被邪祟的臟黃鐵牙嚼成了紅泥。
關紀雖然癡愛趙星鵲,但在春錢坊秘藥那股銅臭香的誘惑下,他的癡愛不值一文。
這個癡情人甚至眼睜睜看著邪祟咀嚼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順帶把他不值錢的癡情一起在胃液裡消化成銀子。
這位趙星鵲趙小姐,雖是關紀心目中念念不忘的高天明月,但她在關府下人阿鄲三馬口中,卻是一個潑辣可憎的臭婆娘。
就連將秋正趕到破落的折桂院,讓他“自生自滅”,也是這寸善良的高天淨月所為。
原本家庭幸福美滿的秋正從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折桂院。他溫柔賢惠的妻子為了給他討個公道,放下了幾十年的端莊和矜持,扯著嗓子涕泗橫流地跪在春錢坊門口。
最終慘死在馬車軲轆之下,濃烈的血濺灑在塵土騰起的青色石板路上,青石紅血相摻,妻子眼睛久久閉不上,灰白的眼珠上密密麻麻裂著熬了幾天幾夜的紅血絲,一絲一絡都如冥河彼岸花絲。
母親一死,家中隻剩獨子秋小瓜,年幼的孩子輾轉幾家,最終在酒樓成了沒日沒夜供人使喚的啞巴奴隸,身高尚不到成人腰部的小孩學著扛起了比成人還重的酒缸子。
在獨子秋小瓜心目中父母始終相愛相親,日子再忙再累,也都好似浸透了熾烈濃甜的糖汁。
然而慘烈的事實卻是,秋小瓜的父親秋正早就是個爛人,背著妻子偷腥玩情,隻在表麵上裝成正人君子。
孔鬆月揭掉宋則璘的麵具,帶著孔鬆曦到了關府門口。關府比之前見麵時還要冷清,雖府內一切照舊,但門口冷風卷塵土,久久無人音。院裡曾經精心侍弄的花兒全敗進了泥土裡,牆角積著灰塵,好似許久無人打掃。僅剩不多的下人們個個也都沒精打采地依靠在圓柱上閉目小憩。
趙星鵲在新婚之夜死去,趙老爺心痛萬分,一怒之下與關家斷交。
柳庭春如關紀所願,送了一份千琥穀秘藥給他,但裡麵所需的藥材遠遠不是他一個洙邑的小少爺能夠輕鬆集齊。
個頂個的都需要冒著生命危險采摘尋找,有價無市。
拿到藥方的一瞬間,關紀痛哭流涕,一腳踹向柳庭春,但還沒等他把柳庭春踹開,自個兒就已經失了重心,醉漢似的一頭栽倒在地。
腦後強烈的衝撞與劇烈的眩暈,讓他眼中重疊出無數個趙星鵲的模樣。一連數日的操勞在他的眼下化作濃重紫青,殺人求財的恐懼在他眼中儘數抹去精神,隻留下一條條血紅冥河裂在灰白眼珠子之上。
時至那時,他乾澀的眼眶才酸疼地淌出了一滴淚,一直淌到嘴角,流進口中,流到心底,眼淚鹹苦,但再鹹苦都敵不過趙星鵲死前崩潰的痛哭。
手中的藥方被他許久沒有打理的指甲刺破,尖銳的指甲直直刺進手心中,紮出一滴又一滴深紅的血珠。
柳庭春戲謔地看著他,看他一拳砸向自己的腹部,鐵一般的拳頭砸得他摔倒在地、連連嘔吐,空蕩蕩的胃裡沒有可供他發泄的內容物,咳到最後,嘴邊兒懸著的隻剩渾濁的涎水。
他為了一個重振家族的希望,一個可能是虛無縹緲的希望,親眼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戀人被殘忍虐殺,死在眼前。他都付出了那麼多了,最後卻連一分錢都沒得到,他得到了點兒什麼破東西,得到了一張破紙,一張屁用都沒有的破紙!
“就他娘的一張破紙……”關紀吐到最後,嗓子已經哭不出聲音,五官猙獰地擠在一起,無異於垂死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