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鎮嶽(1 / 2)

劍出衡山 一片蘇葉 9663 字 2個月前

寅時才過半,藏劍閣外的單簷歇山頂亭上遙掛殘月。

霧阻清光,於是一盞孤燈一張炕桌伴在早醒的趙榮手側,青燈黃卷,不似武林少俠,倒有些朱墨爛然的文人模樣。

心中掛念的事一多,清夢自被攪擾。

有道是諦修心法藏氣於內,練劍悟劍乃是清課,橫煉筋肉才算磨人。

武林中人若想外功大成,需痛苦熬練極長時間。

凡穎悟絕倫之輩都會重心法內功,稍輔外功。

然資質平平乃絕大多數。

對武學癡迷又天資匱乏者,無奈隻能走這條道路,氣感難尋修行內功當真是難於登天。

見多了江湖武人的窘境,趙榮慶幸自己天賦不差,還有一枚神奇的吊墜。

調皮的風壓彎了火光的腰肢,逼得一燈如豆,又體貼地翻動著他手中的門派核心內功《鎮嶽訣》。

窮極口腹,反覺多累。

這道理他懂,研究這部心法的目的是為了吸納其中精要。

倏忽間,趙榮耳朵微動,不由朝閣樓外瞧去。

今晨風霧何佳哉,月下老翁提劍來。

四下清光,莫大先生輕身一躍上到亭中,瀟灑的身法看得趙榮豔羨,他還處於練梅花樁階段,差得遠呢。

“雞還沒叫,師父今日怎來得這般早?”

“徒兒在想什麼,為師就在想什麼。”

莫大先生回了一句,一老一少同時看向安仁方向,馮巧雲他們還沒有消息傳來。

“鎮嶽訣如何?”莫大見他合上秘籍,出聲詢問。

趙榮沉吟幾秒:

“嗯,鎮嶽訣中正平合,鉤稽心境。

所謂閒中好,塵務不縈心。坐對當窗木,看移三麵陰。

難怪馮師妹的內功修為超過其他內門弟子,蓋因性情與此功相合。”

莫大察覺他眉色舒展,說這話時像是若有所悟。

果然...

“塵事無勞,庸事不擾,閒適自安。有了這份心境,才合乎鎮嶽訣要義。

師父的功力一定遠強過兩位師叔,從內功心法上便見端倪。”

這話肯定是拍馬屁,但又借著闡釋內功精要的由頭絲滑而出,直讓莫大先生又想笑,又想說句‘你啊你’,臉上那淡淡的愁容都消失了。

“欲淡則心靜,心靜則理見。”

莫大先生點著頭,繼續道:“為求心境,多有衡山弟子在高山流水、風雲月露、陽春白雪中找尋,以此陶冶情操,去欲沉心。”

趙榮愕然。

原來藝術發源點在這啊。

一聲悠揚婉轉的悲調響起,莫大撥動胡琴彈一段小調,帶著一絲傷懷道:“可是,多有弟子沉浸其中,忘了過猶不及的道理。”

趙榮微微頷首,突然問道:“師父對弟子的內功感興趣嗎?”

莫大胡子一翹,微瞪了他一眼。

“你這小子,黃土都快蓋住為師的脖子了,還能覬覦你的心法?如果此時為師得到了天下第一的武學,肯定也是拿來給你練。”

趙榮被教訓一句,有點委屈,

“師父恁傾囊相授,每日帶著徒兒聞雞起舞,徒兒隻想敬點孝心。”

老人家一偏頭,臉上湧現欣慰之色。

又叮囑道:“你這內功莫要外傳,有旁人問起便說為師傳授,我總覺得有點像少林內功,若是以後碰見少林的人,伱就挑一些好聽的說...”

“比如什麼‘天下武功出少林’,‘在下武功低微遠不及少林絕學’之類的。”

“大和尚們也好麵子,他們一高興,登時就會說你與佛門有緣的話,加之你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便不好刨根問底了。”

“還有那股寒冰勁力,也推說是為師給你尋的秘籍。”

莫大挑了挑眉,連話術補丁都幫趙榮打好了。

“師父~!”

趙榮感動不已,朝老人家躬身一禮,莫大先生驕傲地微微仰頭,含笑捋著胡子。

“鎮嶽訣你可以不學,但不能不懂,否則將來門下弟子朝你請教,結果掌門人支支吾吾語焉不詳,何等羞恥?”

“明白了,師父。”

“來吧,練劍!”

“好嘞!”

今日傳授的劍招依然是七十二峰疊翠。

趙榮似乎已逐漸適應七十二峰疊翠的劍勢節奏,練得愈發順手。

莫大先生驚喜交加。

接著又傳授劍招發勁之法,趙榮越練越純熟。

唯一不同的一點便是他發勁剛猛,但老人家心念五神劍,沒去阻止。

心懷自由浪漫藝術氣息的莫大先生可不會枯守教條,反倒認為趙榮那一點靈性難能可貴,不想橫加乾涉。

五神峰想從七十二峰中疊翠而出,也許正要這一絲靈性才能破穿霧靄。

師父因材施教,趙榮的劍法學得順心寫意。

中午吃飯時弟子們還沒回來,莫大隨便尋個理由便提胡琴出了門。

麵上對弟子們嚴厲,其實關切護短。

趙榮留守門派,一邊練功一邊製定發展大計。

直到日曛時分,

忽聽到門內一陣躁動。

“大師兄!”

全子舉跑來藏劍閣,一臉憤怒,“那賴誌芮果是叛徒,陳師兄被他偷襲了一刀,又有幾名黑衣人追殺,好在我們在安仁朝西的渡口處碰上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陳師弟現在在哪?”趙榮聲音急迫,與全子舉一道出門,“其他師弟可有損傷?”

“在聽風台旁的琴軒,擅長藥理的安師弟正給他用藥,背後兩道刀傷雖不致命,但吃了大苦頭,傷口深處已見骨。”

“其他人沒受傷,馮師姐還殺掉了一名黑衣好手。”

“竟然是流竄在安仁一代的大盜承坪老漢萬雷柏,賴誌芮與此人同流合汙,實在有辱門風!”

趙榮一踏入琴軒,就見地麵散落好幾團血布。

陳明義趴在褐色長桌上袒露後背,兩道猙獰傷口如蜈蚣攀爬。

他是個硬漢子,安致恩用烈酒澆洗至他渾身顫抖也一聲沒吭。

周圍幾位師弟在一旁乾著急,連喚“陳師兄”。

“好在刀上沒喂毒,”安致恩細心上好膏藥,又囑咐不可飲酒,“我每日來給師兄換藥,背上刀傷月餘內馬虎不得!”

“多謝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