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三脈歸一!(8.076k)(1 / 2)

劍出衡山 一片蘇葉 23202 字 1個月前

第100章三脈歸一!

大雨嘩啦啦的還在下,天色漸黑。

水珠如線,不少碼頭幫工躲在草寮棚下瞅著江麵。這般大雨連下幾日,江邊佛爺就得洗腳了。

街巷行人稀疏,房屋處於庳窪地的人家趕緊將屋簷前滲溝內的落葉枯草連同泥巴一塊扒拉到官道上。

雨滴在趙榮腳邊地麵濺起水花,打得他手中油紙傘的竹骨嘎嘎作響。

他走在雨巷,

眼前沒飄過丁香姑娘,倒是有兩位大漢從劉府大宅內飛竄而出。

這二人虎背熊腰,燕頷虎須,更是不怕冷得光著膀子,好將一身橫肉露出來給外人瞧瞧。

他們一臉凶相,本該在劉府大宅門前攔住眼前不明來曆之人。

可等雨中人略微揚起傘叫他們瞧見那翩翩少年的俊逸麵孔後,兩位大漢隻愣一瞬,急忙將口中“止步”二字硬生生吞入腹中!

匆猝擺出笑臉,齊聲拱手喊道

“大師兄!”

倘若連本派掌門親傳都認不出來,也就沒資格做劉府的護院了。

“請!”

“叨擾,”趙榮應了一聲笑著收傘。

兩大漢分列左右彎腰送手,將這位貴客中的貴客迎了進去。

儘管莫大先生尚未舉行門派告祖祠禮祭將眼前這位從掌門親傳升為“掌門大師兄”,但不傻的人都懂,衡山下一代掌門之位,已經不存在懸念。

雁城神劍的傳聞暫且不提,

隻說劉府中的三爺便勒令叫門下弟子對第十四代掌門親傳禮敬,顯而易見三爺是打心眼裡認可的。

莫大先生加三爺,這二位都是“保榮一族”。

敢問本派還能找到比這更頂格的嗎?

所以,

他們稱“大師兄”,而不稱“師兄”,把禮數敬到最大。

兩位大漢隻將趙榮朝大宅迎了幾步,裡間又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位紮著雙螺髻不及雙十年華的年輕女子,眉眼與三爺有三分神似,麵露英氣,正快步走來。

腰間長劍上懸絲劍穗隨著她的步子邁動左右跳動。

“師兄,”劉三爺的女兒劉菁相隔十幾步就拱手招呼,目中除卻禮數自少不了好奇,“沒聽爹爹提起,今個怎突然駕到。”

瓢潑大雨天,趙榮第一次登門。

任誰都會覺得奇怪。

“實在冒昧,”

趙榮把傘遞給了一旁的大漢,麵露一絲歉意。

“正是有要事尋師叔相商,煩請師妹通稟一聲。”

劉菁聞言稍露猶豫為難之色。

趙榮聽力何等敏銳,縱然雨聲嘩啦啦響個不停,劉府內絲絲琴蕭和鳴的清幽之音照樣入他的耳。

高山流水覓知音.

難怪叫兩位壯漢守門,又讓女兒做二道門防。

陽春白雪和者少,知音四海無幾人。

這曲調,想必就是廣陵散了吧.

趙榮想到嵇康為司馬昭所害,那嵇康臨死俱不傷感,唯歎惋“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絕矣!“

妙啊,妙啊.

趙榮心中連道

‘三爺開音樂咖會,也帶帶榮啊。’

曲知音身份尷尬,三爺哪怕在劉府玩音樂也需防這防那,實難儘興。

所以,

這會兒外人想見,憑關係過了外麵兩位大漢,到了劉菁這裡還是要止步。

三爺“音樂玩得不痛快,不想見人,勿擾,閉門,謝客!”

但.凡事總有特例。

劉菁心道“爹爹叫我誰都不讓進,可這位大師兄.應是不能攔的。”

她又朝趙榮飛去一眼。

隻見少年微微瞑目,神態悠然,顯然是沉浸於“劉府深宅暗飛聲”。

‘早聞趙師兄深諳太古遺音,能欣賞爹爹的廣陵散倒不奇特’

‘可是.’

劉菁提氣運轉鎮嶽訣,三爺與曲知音的靜室在府邸深處,周圍層層綠竹環繞,穿廊過巷,外間能聽到斷斷續續的曲調都算耳力過人的。

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像趙榮那樣一邊聽曲,一邊用幾根手指在長劍劍鞘上拿捏有度地按下拍子。

由此便知,

‘爹爹曾言趙師兄內力遒勁,向師兄他們也比不了,今日一見,果真不假。’

‘府中的第十四代弟子,確實沒比得上的。’

‘難怪爹爹與大師伯都對他青睞有加。’

“師妹可有為難?”趙榮忽睜開眼,出聲打斷了遐思中的劉姑娘。

“沒,”

劉菁隻局促一下,又大方一笑“大師兄請隨我一道入內,爹爹總念叨你,想來見你登門,今個奏的曲調都能歡快些。”

不經意間,她已把稱呼改成了“大師兄”。

趙榮自然察覺。

行走江湖這麵子還得靠實力來掙啊。

三爺頗有家資,不愧為衡陽巨富,外間會客廳加上滿是芳香花草的精致大院,連在一起比衡山派的雲霧殿一片加祖祠還要大。

難怪金盆洗手時能容納那般多的武林賀客。

一路雕梁畫棟、小橋汀泉,古樸雅致。

琴簫聲越大,離高山流水越近。

照麵的劉府弟子不斷招呼,看向趙榮的眼神多帶著好奇。

米為義與向大年守在互相垂拱的竹園小徑入口,趙榮看到米為義的胳膊上纏著圈圈布帶,藥味發散出來。

他在碼頭與魔教拚鬥後留下的傷還沒好全。

“師兄,師父已在裡間等你。”米為義與向大年一起招呼,兩人樣貌端正,渾身有股正氣。

趙榮舉手回禮,邁步竹園小徑,朝著雅室走。

方才屋頂上有人用目光窺伺他。

十四代弟子中除了功力有長進的馮巧雲之外,其他人都做不到這份斂氣功夫。

三爺與曲知音研究音律,這人隻能是方千駒師叔。

應該也是他提前通報的。

雅室內琴簫隨處可見,各種曲譜也堆滿架子。

不過,

隻有三爺一人在,曲知音卻不見人。

這位現在連非非都少見,此時更是避嫌。

趙榮理解尊重,不會點破。

“師侄,可是有急事?”劉三爺敏銳感覺到事情不簡單。

否則趙榮不會如此匆忙來見他。

“師叔,”趙榮照著劉三爺擺手方向坐下,“衡州府出了一件麻煩事,甚至關係本門生死存亡。”

劉正風登時正色,“怎會如此?”

趙榮對三爺又是另外一種態度,他禮數周到,詳細講明了嵩山派如何在安仁潑臟水,又說清此地日月教眾與黑木崖的內鬥關聯。

再言白馬莊之危。

拋開對音律的癡狂,劉正風當然會審時度勢。

‘白馬莊之危不解,衡陽永無寧日,我也要被牽連進來,沒時間鑽研音律了。’

想到此節,劉正風神色一暗。

既有對江湖之事的厭惡,又斬不斷這層聯係,還有偌大的家業要守,有門人弟子要照看。

若他孤家寡人,閒雲野鶴,便沒這份煩惱。

劉三爺忽然看向趙榮那年輕麵龐,

“乖師侄,伱似乎胸有成竹?”

“師叔,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趙榮做歎息狀,“本派力量分散,全靠師父這一脈弟子,度過此關,實在.”

“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沒了在烏鴉哥麵前的強勢樣,顯得有些無助。

小小的身軀,撐著掌門一脈。

如今

宗門積弱,

孤掌難鳴!

衡山危機當前,他冒大雨登門,可見沒有其他辦法了。

劉三爺與魯連榮不同,他不缺少‘傷春悲秋’的浪漫,可以剛毅果決,卻也是個感性之人。

趙榮小小年紀,就擔此大任。

作為師叔,竟在這裡撫琴弄簫,毫無作為。

劉三爺罕見在琴房雅室生出一絲愧疚。

當下再不想瞧見自己“未過門的徒兒”難受,登時金口一開

“乖師侄,勿慮!”

“劉府上下自當出一份力,師叔門下弟子你儘可調遣,叫你方師叔也一道同去,共解白馬之危。”

三爺大手一揮,將劉府內的大半力量交了出去。

“多謝師叔!”

趙榮心中驚喜,揣摩到師叔話語中的深層含義。

三爺說門下弟子儘可調遣,同時沒作期限。

若衡州府周邊一直有魔教。

那劉府的大半力量,豈不就成了掌門親傳手下的常備勢力!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趙榮從嵩山派給予的危機中尋到一絲打破門派僵局的契機。

三脈歸一,已大有苗頭!

“弟子定不讓師叔失望,嵩山派也好、魔教也好,都不叫他們掃了師叔的研曲雅興。”

誇讚三爺亦是振振有詞

“曲藝音律乃永恒之藝術,與我衡山心法也大有關聯,師叔在高山流水中尋求真諦,未嘗不能效仿前人,領悟本派最精要之學。”

“哈哈哈!”

劉正風瞧見趙榮的變臉速度,忽然發笑。

不過,

未過門的徒弟耍滑頭,他也是喜歡的。

更何況,他覺得乖師侄的話沒錯!

……

沒過多久,趙榮記下劉三爺點出的人手,都是值得信任、且武藝拿得出手的。

劉菁與米向三人聽到三爺的安排後,一個個震驚地睜大眼睛。

怎麼回事?

劉府弟子突然都聽大師兄的?

這.

兩脈要合並了嗎?!

許多弟子心中嘀咕,不曉得是好事還是壞事。

……

“劉賢弟,為何突然有此決定?”

這是一道溫和平緩的聲音,隨後從雅室裡間走出一位身穿黑色長袍、麵相儒雅的老人。

“曲大哥可是認為我一時興起?”

劉三爺深沉一笑,口氣轉為無奈,“早年我便想,府上這些隨我的弟子們尋不見一個能挑大梁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這些小輩敬重我,然我卻不能給他們一個好出路,搞不好哪天還要因我受牽連。”

“乖師侄我觀察久矣,他是個能解我之憂的。”

“小小年紀,甚至體諒劉某生平之誌趣,”三爺幽幽一歎,“真是難得。”

“也難怪曲大哥敢讓非非將他當做依靠。”

“不過,”

“這小子也很可惡,”三爺胡子一翹,“早些登門,我也好從中斡旋,不至於像今日這般突兀。”

“他倒是小瞧劉某人了,若非大師哥與我合不來,何必鬨出分脈而立的笑話?日後下了黃泉,如何向師父師祖交代啊。”

“……”

曲洋默默聽他講述,時不時笑一下。

又目中閃爍憂色,

不住朝衡陽之西打量。

“曲大哥要冒險去白馬莊嗎?”劉三爺皺著眉,“現在日月教眾南下,你還是不宜露麵。”

曲洋道“高手很多,我不放心。”

“小趙榮天賦極好,隻是年紀小,練武時間太短。”

“他護著非非,我該護著他,等過個幾年,小趙榮不用老朽瞎操心,非非也就不用擔心了。”

劉正風道“大師哥一定會去的。”

曲洋微微點頭,“小趙榮登沙角島時,我跟在他身後,自覺隱藏得極好,沒成想還是被莫大先生察覺到了。”

“他的功夫倒是比賢弟說得更高明一些。”

“嗬”劉正風搖了搖手,“大師哥這人,除了音律其他都難看透。”

“這乖師侄,他比誰都寶貴著。”

聽他這樣說,曲洋隻是一笑,目光還瞅著白馬莊方向。

劉正風見他心意已決,當即一跺腳,

“曲大哥,我也與你一道。”

“這幫弟子曆練得不夠,前些日子提前設伏之下還有折損,叫我確實放心不下。”

“如此也好。”

……

衡山祖祠前,雲霧殿。

大雨在這個夜晚傾盆而下,天空漆黑,電閃雷鳴。

殿內燭火搖曳不定,映出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

掌門一脈挑選出十八人,其中內門弟子十二人,外門弟子六人。

劉府來了二十三人,內門十六人,外門七人。

魯連榮一脈選出七人,全是內門弟子。

這四十八人各都來曆清晰,且是同門中身手最好的,可以說集中了衡山派十四代弟子中的八成精銳。

放在衡州府與周邊地域的小勢力麵前,哪一個都是響當當的好手。

但這次對手是魔教與嵩山派,對方實力強悍。

趙榮不會拿門派的底子去硬碰硬。

挑選精銳的目的便是要行動高效、轉移靈活,目標小,好隱藏。

一來要破了嵩山太保的詭計,二來便是借機鏟除衡州府魔教勢力,這兩方鬥個兩敗俱傷是最好的。

地頭蛇優勢明顯,他們對白馬莊一帶極為熟悉。

又處於暗處,消息靈通。

三脈弟子除了年關一起到祖祠奉香祭拜,其他時候不會聚在一起。

更彆說共同辦一件事了。

真真是二十多年一遇的新鮮事。

儘管一起共事不太適應,但在趙榮一番演講,說清門派的巨大危機後,所有人都同仇敵愾。

這些弟子可能天賦一般,但衡山派是他們的家。

對門派的忠愛,從不缺少。

趙榮有些欣慰。

莫大師父、劉師叔,魯師叔,三位雖然不合,又將門派搞得一分為三。

但他們對衡山派,對他身後的祖祠都有著深厚信仰。

這是一派香火之基,代代傳承。

對於門下弟子的武學教導一般,可香火傳承未斷。

‘人心齊,泰山移。’

趙榮看向殿內互相嘗試交流、找話題的三脈弟子,內心喜悅油然而生。

看得出來,一些門人的內心也是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