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大師請留步!(8.144k)(1 / 2)

劍出衡山 一片蘇葉 23625 字 6個月前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日傾。

初夏時分,海棠花謝,柳絮飛儘。

炎熱的天氣使人乏困,白晝愈發漫長。

趙榮盤坐在藏劍閣外的亭院中,心情不是太好。

“自年關之後,魔教人馬更為猖獗,大肆收攏幫派,擴增勢力。目前在衡州府周邊的賊人應該是從安慶府、寧國府一地流竄過來的。”

全子舉麵帶怒氣,“一些靠著咱們的小門小派,也受到魔教威脅。”

“這些不過是邊緣人馬,如今都羊質虎皮,一個比一個猖狂。”

“魔教一牽頭,周邊那些躲起來的大盜們紛紛冒頭作惡,似是以為我們怕了魔教。”

趙榮一邊聽他描述,一邊翻看衡州府附近的最新消息。

他們在本地眼線眾多,不難窺見暗流湧動。

“玉靈道人、仇鬆年、雙蛇惡丐.”

趙榮念著這些比較熟悉的名號。

全子舉在一旁解釋:“他們在袁州府邊界露麵,我猜測是從饒州分舵來的。”

趙榮點頭,“這幾人與我殺掉的西寶和尚是一道的。”

“估計是白虎堂的人。”

“我們怎麼應對?”全子舉不敢拿主意。

“自然不能慣著,”趙榮語氣強硬,“這幫人最是得寸進尺,敢在衡州府附近作亂,就連同盜匪全殺掉,殺到他們害怕。”

全子舉聞言心下痛快,眼中卻又泛憂色:“黑木崖那邊”

“不用擔心,”趙榮徐徐解釋,“黑木崖鞭長莫及,東方不敗豈能瞧得上這些起哄的,在咱們眼前作惡狂歡,絕不可放任。”

全子舉連連點頭,覺得有道理。

“接下來我去華山的日子裡,你把消息多整理兩份,給師父和魯師叔。”

“師父不隨師兄一道?”

“白虎堂的動作我還猜不透,唯恐他們派出高手,有師父坐鎮我才放心。”

“嵩山派正與少林武當在鄭州大道提防魔教,他們有四位太保折損,料想分身乏術,能派到華山的人不會太多。”

趙榮笑了笑,“若非如此,左大師伯非但不會阻撓我,反而要想法子把我騙上華山殺掉才是。”

全子舉思索片刻,鄭重道:“師兄萬事小心。”

……

連續數日,趙榮不僅找到師父與魯師叔,甚至還去劉府拜訪三爺一趟。

長輩們對他諸多囑咐。

本著宜早不宜遲的態度,趙榮比原計劃又提前了半個月。

四月十五日,辰時末。

湘水之上船棹縱橫,商船貨船,揚帆中流,穿梭在兩岸江山濃綠之間。

西邊城牆上站著兩道身影,目送遠帆。

“大師哥,怎得是這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金眼烏鴉的右眼還裹在白布中,卻不影響他臉上略顯玩味的表情。

“難道不該高興嗎?”

“你這個失敗至極的掌門,臨老竟然能翻盤。以後入了土,師父和師祖倒是沒法罵你了。”

他說話難聽,莫大先生懶得理會。

瞧著船帆遠去,心中不免感歎。

像是自言自語般念叨:“去年東去龍泉,我一路尾隨照顧,雖沒出手,卻落個心安。”

“此番他要去更遠的三秦之地,卻已用不著我操心了。”

魯連榮聞言,不再打趣:

“伱現在尾隨上去,我會更安心。”

莫大先生微有躊躇,歎了一口氣,“我一近身,準被他發現,藏也藏不住,怎麼尾隨?”

“況且,我在衡陽要做什麼都被安排好了。”

魯連榮不滿道:“這麼快就被徒弟超越,大師哥,你的武功還得多練。”

莫大先生不再應他。

金眼烏鴉也不再說話。

兩人忽然靜默,目中各都倒映著遠處的江水波光。

……

這次北上,衡山派一共有十一人。

除趙榮之外,還有程明義、向大年、曲非煙以及最先學驚門北鬥劍陣的七人。

以趙榮目前的功力,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起,天下絕大多數地方都可去得。

眾人沒做衡山弟子打扮,服色各異。

旁人瞧見,也隻當他們是尋常結伴而行的綠林中人。

放在江湖上屢見不鮮,並不招人耳目。

此時所乘的乃是一艘客船,船體宏敞,裝飾華美。

船首圍有可坐倚的欄杆,上有遮陽蓬簾。船艙窗上懸掛卷著的布簾,艙頂還有通風孔,能開能合。

趙榮靠著窗邊,江上濕氣順風撲麵。

與五嶽盟會時相比,他此刻的心情要鬆快甚多。

一來底氣更足。

二來嘛,嵩山是險地,華山於他而言卻是寶地。

江南男子、獨孤九劍、思過崖山洞.

心中期待得很。

目光微微抬起,對麵的綠衫少女正癡癡瞧著江麵,偶爾一條魚躍出水麵,也能叫她露出雀躍之色。

“許久沒出衡陽,看什麼都新鮮吧。”

趙榮問了一聲,叫他意外的,曲非煙竟然搖頭。

“衡陽很好,是第一個叫我心安的地方。”

船內還有旁人,故而放低聲音:“我隨爺爺從燕趙大地一路逃亡,酷暑寒冬,各般風景都瞧過,看景物是不會新鮮的。”

“不過這份優遊不迫的心情極為新鮮。”

她眸子有一絲驚喜:“上次你回返衡陽時說帶我一道上華山,我以為要再等幾秋,沒想到近在眼前。”

趙榮笑答:“既然說過,我自然言而有信。”

“不過,這次少不了一番爭鬥,你的劍法固有進步,距離獨當一麵尚且遙遠。我若照顧不及,你要與師兄弟們待在一起。”

曲非煙聞言,不由想到與爺爺逃亡江湖的經曆。

她知曉江湖險惡,本就謹慎。

如今有老掌門外加小掌門指導,又刻苦練劍,功夫早超以往。

自覺不會成為拖油瓶,才敢答應一道前往西嶽。

但她知曉少年之言乃是關切叮嚀,當下絲毫不反駁,隻是微笑點頭.

這一路既不轉道會友,也無風波作惡。

船走得極為順暢。

第三天晚上靠近洞庭湖,幾個膽大的蟊賊上船偷盜,趙榮他們沒出手,船上的武林人怒喝數聲,一番騷亂打鬥後,便將蟊賊拿住。

“噗通噗通~!”

連續三聲響,蟊賊全成了落湯雞,船客們哈哈大笑。

第四日。

趙榮站到船頭,得窺勝景。

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

希文先生說南極瀟湘。

趙榮便順著湘水而來,此時坐在古樸而華美的客船上,心中想著範仲淹的話。

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心情的確有所不同啊。

嶽陽乃魚米之鄉,他們下船上岸於客棧投宿,吃到了洞庭銀魚。

還有一種山河溪水塘圳中肉質細嫩豐厚的小魚,用文火焙製,亦很美味。

過了嶽陽,一行人便朝西北方向橫穿荊楚之地。

這一路,可就不平靜了。

連下三天大雨,不止是道路泥濘,有些路段被山洪衝毀,須得繞路。

直到四月底,他們才至襄陽。

馬不停蹄,繼續出發。

端陽節這一日,菖蒲、艾葉懸在各家門戶上。

此時五毒具出,須禳毒氣。

問路的幾位同門返回,“已到商洛地域。”

“此次在商洛中南,前方就是豐陽縣,距離華山,隻四百裡。”

“日頭不早了,我們在城中尋客店歇息一晚。”

“好!”

眾人催馬趕路,小半個時辰後,見古城夕照,人流漸密。

端陽節這天,各地都很熱鬨。

趙榮等人進縣城後,耳邊傳來一陣陣吆喝聲,老遠就聞見雄黃酒的味道。

“此地武林人頗多。”

“沒錯。”

程明義小聲道:“方才打聽問路時那江湖人說,近來丹鳳、土門等地各有騷動,聽說是江湖仇殺,連有幾個小派被滅門。”

“多半是魔教所為。”

趙榮皺了皺眉,“丹鳳離商洛更近。”

“若商洛有魔教活動,恐怕華陰也差不多,看來華山派不輕鬆啊。”

“奇怪.”

向大年道:“端陽節時,黑木崖上群魔亂舞,現如今東方不敗威震江湖,黑木崖的慶祝隻怕更為盛大,下方的魔教勢力在這時也會犯惡嗎?”

趙榮與程明義都搖頭,他們也猜不透了。

曲非煙忽然看到一棵艾草上掛著的小旗幟,“有魔教留下的暗號。”

趙榮一抹餘光也掃了過去。

但他讀不懂這個暗號,“暗號上什麼含義?”

曲非煙搖頭,“不知道,但這是玄武堂的旗幟。”

玄武堂?

趙榮登時想到了玄武堂堂主孫仲卿,那個練了盤陽功與盤陽回龍劍的狡猾家夥。

這個人可不好對付。

“大家小心一點。”

連續找了數家客店,皆已住滿。

終於,他們在城北位置稍偏的地方尋到兩家連在一起的客棧,喚作南寬客棧。

還有四間空房,男女分開住進去是沒問題的。

安置好馬匹,大家各自背著包袱下到一樓大堂用飯。

兩家店連在一起,堂食隻有一處。

趙榮他們落座時,周圍已經坐下九桌。

衡山派的人圍著兩桌坐,大堂氣氛稍微有些怪異。

這九桌人,隻有兩桌吃油潑麵的人說說笑笑,聊著端陽節發生的江湖事。

另外幾桌,都比較安靜。

但吸溜吸溜嗦麵的聲音卻著實不小。

曲非煙將那些人打量一遍,朝趙榮搖頭,顯然是沒看出有魔教的痕跡。

趙榮也不知裡邊是否有嵩山派的人。

當初有南善時和勞德諾,認嵩山派的人就很容易。

此時隻能疑神疑鬼了。

“客官,兩碗水滑麵。”店小二笑著端來兩碗寬麵。

跟著,他又上了一大盤臘汁肉夾饃。

向大年把饃推給了趙榮,趙榮又推給了曲非煙,小曲沒客氣,先吃了起來。

又來幾碗麵,幾碟麵皮,幾碗羊肉泡饃,他們這邊算是上齊了。

衡山派除趙榮之外,都將長劍放在手邊。

周圍人不說話,他們也不說話。

這一路輕裝簡從,又隱瞞身份,加之他們沒什麼名氣,江湖中人見了他們的臉,多半也不知道是誰。

這客棧不像黑店,他們事先查探了一番。

掌櫃店小二基本沒問題,食物入了口,味道純正,不似有毒。

兩桌說笑的人不受影響,又喝下許多黃湯,那雄黃酒的勁一上來,嘴上的話更多了。

“聽說華陰那邊鬥得凶狠,把華山派的人也引了下來。”

“是魔教的人吧?”

“誰知道啊,長澗河那邊的神拳幫一夜死絕,聽說他們已經投靠魔教,估計是華山派的嶽先生出手。”

“胡說八道,”一個六分醉的漢子笑道,“神拳幫的又不是死在長澗河邊,他們死在商洛。”

“再說.便是華山派的嶽先生,現在也不敢主動滅殺魔教。”

“誰不怕東方不敗.”

從口中吐出最後一個“敗”字時,那六分醉的漢子忽然打了個冷顫。

同桌幾人的酒意各醒三分。

另外一人頗為忌諱,小聲提醒:“不要再提那人名諱。”

之前侃話的漢子不由點頭,甚至連神拳幫的事也不聊了。

這時,他們背後的那張桌子響起了渾厚無比的聲音:

“小二,再上一大碗羊肉泡饃!”

衡山弟子不由朝那人看去。

此人背對著他們,背影頗為寬碩,光溜溜的腦袋閃著光,穿著僧衣,卻是個大和尚。

但他不守清規戒律,吃肉喝酒,顯是個亂七八糟的惡僧。

向大年盯著惡僧冒光的腦袋,不知怎的,倒希望這家夥是魔教賊人。

不多時,小二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饃,眉頭卻皺了皺。

他旁敲側擊道:

“大師,您已吃了好些碗。”

大和尚哈哈一笑,甩出了碎銀子,“笑話,我還能吃白食不成。”

這時,又有一道渾厚聲音響起:

“小二,再打兩壺酒,切兩斤羊肉。”

趙榮尋聲望去,這人與大和尚一樣獨坐一桌,也朝著門口方向背對他們。

隻見他一身白衣,背影沒有那大和尚寬,說話時微微側頭,能看到他疏朗的花白長須拖了下來。

忽然!

這人像是感應到什麼,他將頭一扭,目光直射趙榮。

好生敏銳

高手!

趙榮暗自警惕,但此人一身白衣,並非大紅衣衫,心下也不懼他。

與這容貌清臒的白衣人對視一眼,任憑他眼神如刀,趙榮也無喜無悲。

仔細打量了一下趙榮麵孔,白衣人明顯一愣。

目中疑惑大盛。

那店小二走到中間,將兩人視線隔開。

“大爺,你已喝下六壺好酒,咱店這酒後勁大得很,小的怕您醉倒。”

“哈哈哈!”

他朗聲大笑,聲音震動整個客店。

那些不說話悶頭吃晚食的客人全都麵色各異,要肉吃的大和尚抬起頭,衡山弟子各都打起精神。

趙榮眉頭一皺。

一陣笑聲夾著內力,衝入他耳中。

這笑聲,竟是奔著他來的。

此人不僅內功不俗,像是還通吼功,並能控製吼聲,隻奔向自己。

麵對此人試探,趙榮也不慫他,當即冷哼一聲,道:

“小二,給我也上一壺酒。”

他聲音不大,更沒甚吼功。

但也是提氣以渾厚內力發出,當下穿透了白衣人的笑聲,叫那小二聽得清清楚楚。

“客官,您稍等。”

那小二回頭朝趙榮笑應一聲,沒去想為什麼這少年聲音他聽得這般清晰。

當下全部心思都放在白衣人身上,疑惑他為什麼大笑,又暗歎嗓門好大。

白衣人自然聽到趙榮聲音,心中如何不驚。

他對那小二道:“是什麼酒能把我醉倒?便是你在酒裡放些迷藥,也醉不倒我。”

小二一聽,微有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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