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想去幫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動不了了,腳底下仿佛生了根一樣,抬都抬不起來。
這時,一聲佛號響起,方丈終於醒了,不見方丈有任何動作,壓製兩人的氣機瞬間散去,禪房裡的燭火也不再飄搖不定。
“老禿驢,把東西交出來。”
“施主所說何物?”
“明知故問。”
黑衣人一聲冷哼,徑直朝佛像走去。
佛像前的桌案上供著一個用黃色錦緞蓋著的東西。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此物乃故友所留,施主不能拿走。”
方丈移身擋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老禿驢,你找死?”
方丈雙手合十,低眉慈目。
“那就看看是你的光頭硬還是我的刀硬。”
滄浪一聲。
利刃出鞘,在燭火的照耀下,劃出一道凜凜寒光,刀未至,氣機已達,胖子小白兩人呆若木雞,直愣愣地看著黑衣人一刀劈下,恐怕下一刻老和尚就會被劈成兩半。
“小心。”
兩人異口同聲。
可是兩人說話的速度哪裡趕得上屠刀下落的速度,鐺的一聲,仿佛金石相擊的聲音,兩人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一股氣浪掀翻。
“老禿驢,有兩下子。”
黑衣人一邊說,一邊灌注全身氣力,再次揮刀,氣機之強,壓得胖子小白兩人根本站不起身,兩人隻能抱著頭,從手指縫隙中觀看。
黑衣人幾刀下去,方丈仍舊紋絲不動,可方丈背後的佛像發出哢哢聲響,顯然是經受不住刀氣的撞擊,龜裂開來。
“屋中狹小,施主若是想打架,我陪施主到外麵打。”
黑衣人沒想到方丈年近百歲高齡,仍能輕鬆接下他數刀。
“老禿驢,我今日不是來陪你打架的,我是來拿東西的。”
“打贏了我,東西自然可以拿走。”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隨即一步跨出,硬生生將黑衣人撞出屋外,胖子小白兩人這才站起身來,躲在屋門後麵觀看。
夜幕漆黑,星光黯淡,黑衣人左手持刀,右手按住刀鞘。
“請。”
方丈神情如常,沒有絲毫慌亂。
黑衣人經過幾次試探之後,也終於知道老禿驢不一般,恐怕武功不在他之下,幸好的是自己有兵器,老禿驢兩手空空,正所謂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胖子小白兩人哪裡見過這麼厲害的高手打架,看得兩眼發直,黑衣人也不廢話,方丈說完請字,再次出刀,黑暗中,刀芒乍現,刀氣吞吐,三尺長的刀身此刻卻有四尺,在漆黑的夜色中,上下翻舞。
反觀方丈,赤手空拳,不見方丈有多餘的動作,站定如老鬆,每次利刃臨身,赤手空拳去擋,一拳,一掌,一指等,輕輕鬆鬆破去對方快若奔雷的刀勢,刀勢越來越快,仿佛黑夜中的流星一樣,一閃而過,但是胖子小白兩人境界太低,根本看不出裡麵的門道,隻覺得方丈的拳頭是真硬,居然能赤手空拳抵擋利刃。
“空手入白刃,老和尚太厲害了,小白,你能看出老和尚的境界麼?還有那個黑衣人的?”
小白搖了搖頭。
“我看不出來。”
“你看他倆和顧大哥相比,誰更厲害?”
“顧前輩沒有用過全力,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倆比宋大哥厲害。”
“這還用說,宋大哥不過四品而已,不過顧大哥也說了,宋大哥三十歲之後,五品已經是囊中之物,而且有希望達到六品。”
“六品已經遠超常人,當時顧大哥說起來輕輕鬆鬆,我真以為他是九品高手呢。”
“江湖中人吹個牛而已,彆當真,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胖子一副老江湖的嘴臉。
院中兩人針鋒相對,黑衣人刀勢越來越猛,方丈的拳頭也越打越快,氣機流轉之間,將方丈的袈裟吹得獵獵作響。
一氣終有儘頭。
黑衣人眼看連老禿驢的金身都破不了,借著一刀反震之力,翻身逃走,留下一句狠話。
“老禿驢,我等著你圓寂。”
胖子小白兩人不知黑衣人為什麼說走就走,剛才那刀耍得有模有樣啊。
方丈走回屋中。
“兩位小施主,禪參的怎麼樣?”
胖子抱拳致禮,滿臉的江湖氣息。
“老和尚,沒看出來,你還是個高手。”
方丈調侃道。
“我還以為你會叫我大俠呢。”
“大俠?那是江湖高手的稱呼,你不是大俠,你是大和尚。”
胖子一臉認真。
“大和尚,小施主果然語出驚人。”
“大和尚,你快說說,剛剛你用了幾成功力?你現在是幾品修為?七品?八品?還是傳說中天下無敵的九品?”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精,氣,神,三者,得一者已然難能可貴,三者皆得猶如陸地蛟龍。”
胖子摩拳擦掌,眼裡兩道賊光。
“大和尚,這段時間我就跟定你了,你去哪我去哪,你講經我聽你講,你坐禪我也入定,反正我不離開你。”
胖子恨不能一把抱住大和尚。
“小施主若是對佛法有興趣,隨時來聽便是,佛法不拒有緣人。”
“大和尚,我打算住在寺裡,和你同起同居。”
“若是小施主不嫌棄禪房簡陋,佛法枯燥,住下便是。”
大和尚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閉目打坐,入定參禪,胖子學得有模有樣,手上還擺了兩個佛印,左手伏魔,右手無畏,按照胖子的話說就是,伏魔印降龍伏虎,無畏印不懼女色。
“胖子,你這麼怕女人,以後長大了怎麼娶媳婦兒?”
“小白,大晚上的,還是不要提娶媳婦兒的事兒,好不好?”
“好,白天再和你說。”
就這樣,兩個少年晚上陪著大和尚打坐,白天在廣場聽大和尚講經,過了幾日,兩人慢慢習慣了僧人的日常勞作,砍柴挑水,晨鐘暮鼓,粗茶淡飯,打坐參禪。
瀚海帝都
鄴城
雲霄樓
今兒真是天上掉餡兒餅了,一老一小不用花一文錢,就可以在雲霄樓喝酒吃肉,隻需要動動嘴皮子,這種好事可真是百年難遇,千載難逢,老人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下來,隻是少年絲毫不知情,還以為今兒是什麼好日子,爺爺終於舍得破費了,少年麵前一杯酒,也僅此一杯,爺爺說過,隻有成人之後,才可以開懷痛飲,少年每每想到此處,便會開懷大笑。
“爺爺,什麼是天時?什麼是地利?什麼是人和?”
少年突然問了個很大的問題。
老人沒有立刻回答,想了想說道。
“天下事成與不成皆歸於三者,若是詳細拆解,又可以分成許多細微脈絡。”
“爺爺,比如人和?”
老人悉心教導。
“人和就是人心,就是千千萬萬百姓,從上到下,層層篩選,就可以看出人心是否出了問題。”
少年突發奇想,問道。
“爺爺,同心同力是不是人和?”
老人看出少年的小心思。
“又拿鮮卑慕容逗我是不是?”
“爺爺,我隻是舉個例子。”
“你說得不錯,同心同力算是大治,同力不同心算是中治,兩者皆無是下治。”
“爺爺,以前你教我的都是見微知著,如今算不算高屋建瓴?”
“人要先學會爬,才能走,學會走,才能跑,端午節也是你的生辰,你馬上就要行成人禮了,日後行走江湖不僅要學會如何觀察細微變化,還要學著壘石建城,如何從高處觀看全局。”
“爺爺,是不是就像下棋一樣?”
“那你再說說看,何為人和?”
老人耐心等待少年的答案。
“爺爺,就好像賦稅,四成稅是千百年王朝留下來的精髓,若是太多,百姓苦於生計,和朝廷離心離德,若是太少,朝廷沒有足夠的糧草,如何招兵買馬,戍守邊疆,如何開鑿河道,壘石建城。”
“有點意思。”
“爺爺,天下事若真是如此這般簡單,恐怕豬都能成聖了。”
“你個臭小子,和爺爺開玩笑?不過說得很好,照搬古法確實省心省力,卻又要因時而異,因地而異,因人而異,不能以偏概全,當然,這些都可以按照一定比例計算,而治世最令人頭疼的一點也是唯一無法計算的一點,就是人心。”
“爺爺,人心不定,當然無法計算,如果把人心放入禮法規矩之中,不就可以計算了麼?”
“你不要小看人心,聖人治世,以禮法約束人心,可是為什麼千百年來仍是戰火不斷?”
“爺爺,有人不守規矩。”
“人心如此,當有一日你不再是萬裡奔波的毛頭小子,而是治理一方的邊疆大吏,所有的律法都由你來裁定,所有的規矩都由你來掌控,你會用這些律法規矩來約束自己麼?”
少年一時間失了神,思緒不知道飄向何方。